她知道,有個聲音在哭泣,在指責自己自私自利,可事已至此,她後悔又有什麼用呢?
苦笑一聲,她輕聲說道:“你難道沒有什麼想要問我的嗎?”
他摸索到了她冰涼的手掌,握住給她摩擦生暖,不甚在意地說:“你想說,我會好好聽著,你不想說,我也不會追問。”
“嗯。”她的腦袋靠了過去,緊緊地捏著胸口那個能量耗盡的十字架,慢慢地說道,“這是個騙局,騙了我們所有人。”
“你被帶到船上,他們故意留下錯誤的線索,將我們引到永夜城。當我把所有候選人都排除完畢,仍然找不到幕後主使,這時候,我無疑會將矛頭指向君王。”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君王的冷漠態度,將激怒我,一場生死決鬥在所難免,最終,也許是我勝利,我利用他的心慈手軟殺了他,拿到了他的冠冕,繼承了他所有地位。又或者,我們兩敗俱傷,然後雙雙被打入殿內其他的‘囚井’裏。”
“那你為什麼……”
“為什麼明知道是陰謀,還要來找君王對質?”
“嗯。”
“如果見不到他,我又怎麼能確認他沒有參與謀害ASA的事實?”安顏無力地苦聲道,“在確認君王沒有說謊的那一刹那,我就做了決定,引爆他最在意的東西所在地,將他緊急調走。”
“你在保護他。”霍爵心裏有些吃味。
“是啊,”沒有在意霍爵的感受,安顏隻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不可自拔,“是不是很可笑!?我這一生,不怕受苦,不怕受傷流血,拚盡全力隻是為一個女人複仇,為她守護一份不屬於她的遺產,可到頭來,真相告訴我,我的出生,本來就是個陰謀!”
當永夜君王蹲在她麵前,她用心聲問他,你愛過我母親嗎?
它回答她:不,從來沒有。
——沒有愛情,卻為什麼要生下我們?
——你們都是我的孩子,盡管,我並不知道這一切會發生。
永夜君王曾經別有用心接近過卓思琴,卻並未如傳說中那樣,對她至死不渝。他真正的感情,也許永遠都不會被世人接受與知道,因為它已經深埋在地下。故此她與江亦寒的出生,也令當年的他很是措手不及。
然而那僅僅是開始,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報複的開始。
這個男人太強大,他幾乎無懈可擊。她策劃了很久,很久,通過一對男嬰的對換,假借一個女仆的身份,在偌大寂寥的雪層裏隱忍了無數個年頭。
時至今日,安顏也終於理解,為什麼江亦寒明明有殺死君王的機會,卻讓人救了他。
兜兜轉轉一大圈,一切痛苦的根源在於安顏自己對“母親”那份去世的愛的執念。
也許江亦寒早就知道了,可他寧願讓她順著那人鋪好的陰謀走,寧願死去,寧願把所有生命還給那個人,寧願讓她繼續愛著愛了二十年的人,讓她殺了那個一輩子恨著的人,讓她將錯就錯——
因為舍不得啊,江亦寒舍不得看到她麵對真相時,那成倍承受的痛苦啊!
想到這裏,安顏再也忍不住,泣不成聲。
霍爵緊緊地將她擁入懷中,不斷地安撫著她的後背,低聲道:“不,至少她做對了一件事,那就是把你帶來人世,帶到我眼前。”
她趴在他懷中,哭得累了,她疲倦地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間,她似乎看到了光亮從頭頂照下來。
有人跟她說:“好了,一切都過去了。”
還有人輕歎道:“你現在知道了嗎?愛和恨並沒有區別,隻在一念之間。”
她失神地聽著,閉著眼睛對那道聲音伸出了手,“別走,我不會離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