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吊木垓輔——“審判罪人”害惡細菌(Green
Green
Green)。
日中涼——“埋葬寂靜”雙重世界(Double
Flick)。
梧轟正誤——“嘲笑同胞”罪惡夜行(Reverse
Cruise)。
棟冬六月——“喧囂血眼”永久立體(Cubic
Loop)。
撫桐伯樂——“頹喪餞別”狂喜亂舞(Dancing
With
Madness)。
綾南豹——“旋轉鈴木”凶獸(Chita)。
式岸軋騎——“蠢動沒落”街(Bad
Kind)。
滋賀井統乃——“複蘇惡名”屍(Trigger
Happy
End)。
玖渚友——“行走逆鱗”死線之藍。
與其說是尾聲,無寧說是絕對不該談論的某個後台。
若問我後來回到哪裏,我目前唯一能回去的也隻有京都的骨董公寓。我們三人當晚——解決事件的那天夜還沒深,就請誌人君替美衣子小姐的飛雅特加油,匆匆離開斜道卿壹郎研究所。鈴無小姐在車內訂好飯店,我們當晚便在名古屋過夜。由於是臨時決定外宿,寬敞的室內麵積以及一流的服務……當然統統都沒有,話雖如此,還是比那間研究所的“鬼屋”好上百倍。我們呈川字(我一玖渚一鈴無小姐)昏昏沉沉、筋疲力竭、死亡似的酣睡不醒。盡管昨天也有休息,但總有一種好久沒有睡覺的錯覺。
天一亮,鈴無小姐就開始說教。我連續數小時維持跪坐姿勢,毫不回嘴,默默聆聽,時而被她敲打腦袋、盡情挨罵。玖渚醒來之後。我們幾乎整天都在名古屋觀光。眼角看著孩童般興奮的玖渚,我購買了小姬吩咐的外郎餅(剛好有賣五色包裝,當場決定),以及美衣子小姐與公寓鄰居的份,共計十條。
當天傍晚的回程上,先在滋賀縣比叡山讓鈴無小姐下車。
“替我向淺野問好,剩餘的說教就留到下次吧。”
鈴無小姐如是說。罵了那麼久,沒想到還是不夠。我一方麵全身發毛,另一方麵也有點期待。
接著在全國聞名(或是‘臭名遠播’)的京都高級住宅區——城咲裏,依舊卓然出眾的那棟大樓前停車,親自將玖渚送回房間。
“那下次見了。”“嗯,下次見。”
雖然不知道“下次”是指什麼,總之如此打完招呼,我便回到飛雅特,朝自己的公寓駛去。將飛雅特停在停車場,接著步行不到一分鍾。抵達公寓,進入自己的房間之前,先敲敲隔壁房間的門。
“喔,你回來啦。”幸好美衣小姐在家,照例穿著甚平開門迎接我。她好像喝了一點,不,是相當多的酒,臉頰隱隱泛紅。“真快,三天兩夜嗎?”
“三天兩夜……”
沒錯,我們三人其實隻在那間研究所待了兩天而已;話雖如此,不知為何卻有一種整整被監禁一個月的感覺。
“嗯,是啊……車子多謝了,鑰匙還你。這是汽油錢……還有土產外郎餅。”
“嗯……咦?”美衣子小姐注意到我的左手,接受心視先生的二度治療後。目前不但纏滿繃帶,甚至還打上石膏。“……伊字訣,你是用這隻手從名古屋一路開回來的嗎?”
“嗄?沒什麼啦,喏,反正手指還可以動,而且換檔是右手。”
“是嗎……那就算了。”美衣子小姐就此打住,並未追問我為何身受重傷。
“進來一起吃外郎餅吧,這種東西跟你一起吃比較好吃。”
“其實應該要辭謝才對……”可是,好久沒有享受這種人類的溫情,就連我也難以抗拒。“今天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美衣子小姐。”
“嗯,好好好,來吧。”
如此這般,我先在美衣子小姐的房間享用外郎餅和茶水——應付酒酣耳熱的美衣子小姐倒是相當辛苦——接著返回自己的房間,隻見室內空無一物。
“……咦?”
不、不,沒有家具是正常的,可是為什麼連衣物和書籍都消失了呢?手機和充電器也不在。喔~健保卡和存折也不見了。我一時還以為是遭小偷而驚慌不已,但下一瞬間就察覺真相,前往一樓的小姬房間。
“因為師父說過要全部給我呀……”
犯人就是小姬。
“小姬我有打掃房間耶,連垃圾都丟光光噦。”
小姬所說的“垃圾”,無庸置疑也包括我的生活日用品。
“……小姬,那應該是假設我沒辦法平安回來的情況……”
“是嗎?可是可是,師父的那隻手臂看起來確實不太平安呀。”
“……或許沒錯。”
真是的……倘若所有事件都能解決得如此徹底就好了。
我最後隻從小姬那裏拿回存折和健保卡,並且將外郎餅抵押給她,接著再返回自己的房間。
“唉……怎麼會這樣?”
仿佛從虛無中醒來,仿佛做了一場惡夢,這當然隻是類似妄想的錯覺,因為“墮落三昧”卿壹郎研究機構肯定是現實。
“現實啊——這又跟幻想有何不同呢?”
那間研究所今後將會如何?我仔細想著那些事。玖渚說所長斜道卿壹郎博士那副模樣恐怕已經無法執掌研究所,應該近期就會被其它研究機關吸收。完全派不上用場的——正如字麵上的意思——墮落三昧,玖渚機關不可能繼續給予金援。這麼一來,其它研究員又將如何呢?
根尾先生應該不會有問題,那個人原本就是悖德者,工作就是背叛——就終極的意義而言,不屬於任何機構的悖德者。頂多是將還沒完成的部分報酬還給委托者,維持悖德者的職業操守前往下一個“工作”。
“——不過真可惜,原本還想跟你組個拍檔,一起執行任務哪。最好是可以吸收成夥伴,打包帶走。”
“一點也不好笑……請不要說‘你具有背叛者的素質’這種話。”
“不不不。你的感覺不是背叛者。要說的話,你是當麵拋棄對方的類型。”
“…………”
“咦?這裏應該很好笑才對呀。”
——我們大概不會再相遇或共事,可是一旦分開,又覺得他是相當有趣的角色。還真是不可思議,那種直言不諱自己是“背叛者”的人畢竟非常罕見。
三好心視——心視老師說她要回ER3係統。老師那種人材,對方想必也沒有理由拒絕,一切應該會很順利。
“我們大概沒機會再見了,老師。”
“唔一是嗎?咱家想一定很快就會再見的。”
“…………”
“而且是令人哭笑不得、更一加、更一加適合小徒弟的最差狀況,總之就是這樣,拜拜囉一”
老師又在我的耳裏留下不祥預言。去!那個人為何對告別的場景如此棘手?
饒了我吧,拜托!
春日井春日——春日井小姐那個人到哪裏應該都能混得很好。根本無須替她擔心。到哪裏應該都能混得很好,不論到哪裏,我相信她都能混得很好。那個人絕對不可能遇上棘手之事,打從一開始就沒有信念,總之就隻是“優秀”的人類。既沒有想做的事,亦沒有不想做的事;既沒有想得到的東西,亦沒有不需要的東西。因為沒有滿足,是故沒有不滿;因為沒有幸福,是故沒有不幸;因為沒有守護的對象,是故沒有破壞的衝動;因為並非活著,是故不會死亡。雖然有價值可是沒有價值觀;沒有任何問題,當然也沒有任何解答——因為她就是這種人。
我猜她大概會被拔擢至玖渚機關的某個部門,畢竟放棄這種純粹的研究家實在太過浪費。我們應該不會再見麵了,可是……不,那個人的字典裏根本沒有“可是”這個詞彙。
大垣誌人——宇瀨美幸。誌人君和美幸小姐聽說決定追隨斜道卿壹郎。不論何處、不論何時都要追隨下去。我未置一詞,不知該對他們說什麼。對於擁有強烈信念的人,我這種毫無信念的人沒有置喙的餘地。
最後。
神足雛善。
神足雛善——成功脫身。
就連在山路站崗的大門警衛都沒發現他的身影,宛如化為瑞靄的雲朵。猶如煙霧般消失無終。
“消失——人類照理說不可能消失啊……”
然而,消除人類是可能的。
換言之,就是這麼一回事。
“……啊,還有一個人嗎?”
對了,還有一個人,一個不能忘記的人,一個絕對不能忘記的人……
我一邊想著這種事,同時墜入那一夜的夢鄉。
第二天——雖然經常忘記,但我是大學生,平日必須上學。老實說,希望至少能夠再好好休養一天,可是這次的小旅行已經連續曠課三天,即使扣掉這次多虧上個月的住院,我也曠課時數過多。而且考試將至,身體再多麼不適。也必須拖著那副身軀出席才行。我開始準備上學(因為左手不方便,便請美衣子小姐幫忙更衣),離開公寓。隻見住在樓上的崩子蹲在巷子角落,戴著遮陽草帽的模樣很適合她,十分可愛。
“嘿,早!崩子小妹妹。”
“早,戲言大哥哥。”崩子沒有回頭,對著空氣一鞠躬。“大哥哥要上學嗎?”
“嗯,你在做什麼?”
“我在殺蟲子。”
“……喔。那加油囉。”
“好,我會努力的。”
我走過她身邊時,“戲言大哥哥,”崩子頭也不回地拉住我的褲角,“大哥哥今天去學校的話,可能會死翹翹喔。”
她若無其事地對我說。
“我知道。”我也泰然自若地答道。
“知道還要去嗎?”
“反正我的人生也很無聊。”我聳聳肩。“而且考試快到了。”
……原來如此……崩子鬆開手。她還是沒有轉頭,我仍舊輕輕揮手,接著朝大學的方向邁步。
課堂跟平常一樣無趣,感到無趣畢竟是個人資質的問題,再怎麼抱怨也沒用。大學就是這種地方,不管是否即將考試,不論我出席與否,這點大概永遠不會改變。我在因為本人資質欠佳而感到無趣的課堂上,閱讀向七七見借的小說《死亡快艇》(注18)打發時間。裝訂和文體都非常老舊,不是很容易閱讀。那是附有外盒的硬皮書,體積龐大,放進包包裏還會凸出來,實在無法理解七七見的喜好:話雖如此,光就內容而言,讀來倒是十分有趣。
午休後是基礎專題,我買了甜麵包充當午餐,爬樓梯前往位於四樓的基礎專題教室。我雖然也想搭電梯,不過總覺得今天不是搭電梯的氣氛。
“……搭電梯的氣氛是什麼東西?呿!”
這麼說來——兔吊木也討厭電梯嗎?這種事已與我無關,但到底是什麼原因呢?
隻是因為不喜歡遭到拘禁的感覺嗎?
胡思亂想之間,我抵達教室,隻見前方是一幕奇異的光景。就在教室前麵,數名同學偷窺室內似的貼著門。眾人也不急著進去,一臉嚴肅地從門縫偷窺教室內側。
“……你們在幹什麼?”
“喲。伊君,”穀重同學(夏天穿大衣,興趣——收集珠珠)轉向我。“好久不見。啊,你又受傷啦。”
“咦?真的耶,伊君。”美奈山同學(運動服配高跟鞋,奉《腦髓地獄》(注19)為聖典)也發現我,招了招手。“哈囉快來呀,伊君,別杵在那兒,來來來,你看看。”
“看什麼?別堵在門口了,趕快進——”
“不行不行不行!”葦枉同學(金發倒豎配五分褲,將來的夢想是當太空人)
忙不迭地按住我伸向門把的手。“別亂來、別亂來、有貴重的財產喔。”
“財產?”
“現在有一個詭異的女人在裏麵。”童話同學(右肩一隻倉鼠,哥德蘿莉(注20)人)解釋道:“所以該怎麼說呢——就是有點不敢進去。”
“詭異的女人?不是同學嗎?”
“對呀!可是很帥氣呢!”
“嗯!真的好驚人!”“長得超一美的。”“身材高挑——秀發亮麗——”“腿長一得不像話——”“總之有一種野性的感覺——”“看起來很強喔!”“就像是‘老娘才懶得理你’的感覺嗎?”“——紅紅的——”“不知該說是難以親近,還是光芒萬丈——~不知該說是凜然或者威風。說不定——”
“等一下!”我製止眾人。“剛才好像有人說‘紅紅的’?”
“咦?是我說的,怎麼了?”
“——我可能知道是誰,各位讓開,我過去看看。”
眾人眼睛瞬間口當啷一聲亮起,仿佛就等我說這句話似的同聲稱快道:“不愧是伊君!從容不迫地完成我們做不到的事!真教人迷醉!偶像!”
還真是討厭的同學。
我不理會他們,逕自開門。
室內的人物當然一如預料。
“——一喲!”
以超級狂妄的態度坐在椅子上。玉腿高高翹在桌麵上的人類最強——哀川潤承包人大師就在教室裏。照例穿著狂亂的紅色套裝,全身釋放著某種壓迫感,那身影便堪稱為一件藝術品。
“在這種地方相遇,還真是偶然哪,小哥。”
“——如果這叫偶然,就沒有人要扔骰子了……”
“哈哈哈,這倒也是。”哀川小姐嘲諷一笑,姿勢不變地從椅子躍起,越過桌麵,在我眼前著地。“嗯,老實說,我是來見你的。”
“喔……無所謂,但是請不要坐著跳躍。”
“別這麼嚴肅嘛,我們又不是普通關係。”哀川小姐親昵地伸手環住我的肩,兩人的臉孔和臉頰異常接近,她接著轉向我的同班同學。“就是這樣,各位路人甲乙丙,我要搶走這位小新娘一下子。”
“請請請。”
眾人異口同聲應道。
真是有夠討厭的同學。
無力的十九歲新娘,就這麼被拖出教室。哀川小姐完全無意鬆開摟著我的手。甚至緊緊嵌住,整個人貼在我身上,宛如擁抱一般。我暗忖不知旁人看起來是怎麼樣的一番風景。
絕對不可能是情侶。
……雖然是我自己主動猜測,不過對於這種不假思索冒出的否定答案,仍舊有些沮喪。
“咦?小哥,怎麼了?好像比平常更~安靜,你很沮喪嗎?”
“沒有……這不是重點,熱死了,你快點離開啦。”
“這是什麼態度?真過分一”哀川小姐無理取鬧似的指責我的發言。“大姐姐好受傷一好受傷一居然這樣嫌人家一小哥真是無情耶一你這冷血的家夥!壞心眼、壞心眼、沒人性~一”
“我快熱死了,現在是夏天,這樣很難走路。”
“直接說你害羞就好了嘛,真是小男生。”哀川小姐嗤嗤嬌笑,終於鬆開我。
“哎。這種個性說可愛倒也挺可愛的,愛吃小哥這一套的肯定受不了。所以呢?如何?過得好嗎?”
“……你有何貴幹?特地到大學來,沒想到這麼閑哪。”
“唔一應該說是努力擠出空閑,剛好結束了一件工作。”
“是嗎?一件工作嗎?”
“小哥真是冷淡。”哀川小姐苦笑道:“知道啦、知道啦……我就直接說了。對。我正是為了見你才到這裏來。”
“我想也是,你剛才已經說過了。”
我們離開校舍,現在還是午休時間,校園裏人山人海。我和哀川小姐在人縫間迅速穿梭,她似乎早已決定目的地,步伐堅定不移。我對目的地感到一抹不安,但仍跟著她前進。
“總之,我就是想跟你和一好一啦。”
哀川小姐如是說。我對如此老實的哀川小姐大感驚異,一時不知該如何接口,但又立刻湧起極度欣喜的暢快感……同時卻也感到有些不對勁。
唔——不對,不是這樣,咱們的、我們的哀川潤應該要再——
“所以就讓你跟我道歉。”
哀川小姐光明正大、毫不歉疚地接道。我緊握右拳,對!這就對了、這就對了、這就對了。這才是哀川潤。
“我無所謂——當然無所謂,”我點點頭,“石丸小唄小姐。那是我不好。我向你致歉。”
“好,原諒你。”哀川小姐微微撇嘴,說道:“嗯,況且那是非得出手扁你不可的情況,可是呢,因為想跟你重修舊好,我才勉強遷就一下。”
哇咧!這就叫勉強遷就嗎?
果然這樣才像哀川潤。
“這也無所謂,我當然也不想跟哀川小姐——”
“潤!”連這時也不肯留情的哀川小姐。“我不是說過不準叫我的姓氏?你也差不多該記住了吧?”
“——我當然也不想跟潤小姐吵架……”不,這確實是我的真心話。“……所以那個辮子是假發?”
“嗯,變裝道具。還有帽子和眼鏡,唉,不過非常粗劣就是了。”哀川小姐在我眼前颼的一聲撥弄真發,說道:“可是小哥一直都沒發現,你應該曉得我喜歡變裝才對啊。我原本還想你該不會到現在都還被蒙在鼓裏,不過這種想法終究太天真了嗎?”
“喔,那件事啊……我早就忘了,不過這樣也才算演活了魯邦三世的角色。”
“哈哈哈,也對,可是,我不記得自己在這方麵有透露什麼伏筆。小哥。是哪裏露餡的呢?”
“呃,伏筆其實很多……例如離開第七棟的時候,利用聲帶模擬騙過保全係統……‘小唄小姐’那時說這種事非常容易,但其實一點也不容易吧?那畢竟是玖渚創造的防禦壁,普通程度的聲帶模擬不可能過關。另外就是把開鎖小刀交給我,這件事也很奇怪。既然把小刀給了我,‘小唄小姐’之後又是如何開鎖的呢?倘若擁有人類最強的聲帶模擬與開鎖技術,這兩點大概就不成問題……”
“原來是參考斜道卿壹郎式的牽強推理,才這樣判斷的啊。”
我對哀川小姐的調侃聳聳肩。
“嗯,小哥說得倒也沒錯,騙過周圍人類的聲帶模擬或許誰都做得到——可是要連聲紋一並改變,或許隻有我才做得出來。不過,那種情況下。也別無選擇。”
“而且潤小姐以前也告訴我,沒有人會用‘零崎’當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