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千蕩得很高,一襲青花百蝶裙在空中漾開,像要破空而去。清靈的笑聲敲開了皇宮的沉悶,迎了春陽飛灑。
旁邊伺候的丫鬟們一個個臉色青白,心驚膽戰地看著秋千離地丈許高,秋千晃來蕩去,帶著猛烈的風,她們就像是暴風裏顫抖的花草。可是沒有人敢說話,她們雖然習慣了秋千上坐著的女子的嬌慣,可也知道這女子的蠻橫。
“啊!”
一聲驚呼,秋千上的人忽然被甩了出去,一眾丫鬟們嚇得麵無人色,竟是沒人做出任何反應,直勾勾瞅著那人在半空裏飛揚。
衣裙翩翩,青絲漫天鋪成錦繡,有陽光在女子身上綻開了輝彩。
這一刻的明媚讓所有人驚心動魄,的確是驚心動魄的,這被甩上高空的女子離地三丈,怕是要摔個骨斷筋折了。
“公主!”
不知誰尖叫了一聲,頓時引發連鎖反應,幾個丫鬟瘋了一樣撲過去,更有幾人立時暈了過去。
半空裏輕音冷哂,“大驚小怪!”
那女子腰肢款款扭過,雙臂平張,衣袖灌滿了風似淩虛蹈步,竟然穩穩落在草地上。慢慢轉過身來,隨意梳理了一下微散的發絲,她蓮步輕移,徑自走到一個暈倒的丫鬟身邊,緩緩伸出左腳。左腳之上穿了一隻雲紋躡光履,這隻履一直移一直移,移到了那丫鬟的臉上,奔著人中的位置點了過去。
“這麼容易就暈了?以後別說是跟我混的。”
那被鞋子點中人中的丫鬟悠悠醒轉,雙目無神地看著她這張清麗無雙的臉,頓時一個激靈,惶惶地翻身跪下,“公主恕罪!公主恕罪!”
“恕什麼罪?我自玩我的,你們又沒做錯什麼?”
女子如法炮製,又將其他幾個暈倒的丫鬟用腳一一點醒。當她看到這四個丫鬟人人麵如敷粉偏又人中之處一片黑塵的樣子,笑聲便飛揚起來。
她笑得痛快,其他人也隻好跟著笑,可她笑著笑著就覺得無聊起來,又坐回了秋千慢悠悠蕩著。丫鬟們看到她又坐上秋千,登時緊張起來,麵麵相覷著苦苦發愁。這公主脾氣時好時壞,好的時候像是天使,多大的錯誤也隻當沒出過,壞的時候堪比惡魔,沒事就找禦林軍打架,即便她們陪了這公主三、四年也一直沒搞懂她的脾氣。
清徹的眼眸裏蒙上一層憂鬱,女子不再用力搖蕩秋千,她的眼神在前前後後的搖蕩中迷離。淡紅的眸子裏靜靜散發著煩躁的光,飄上了藍天,飄過了白雲,一隻白首的鷹尖唳著振翅飛過,她知道自己永遠不能像羽人一樣飛翔,於是她看向了地麵,綠毯一樣鋪開的草地,不知名的小花在風裏輕輕搖曳,沒有離開泥土的可能,離開了泥土的滋養,花草就枯萎了,她也不想成為沒用的花草。
到底什麼時候可以攬住青空、踏遍大地?如果我是個男子就好了。女子哀哀地想著。
遠處隱約有鼓樂的聲音飄過來,女子愕然,今天並不是一個節日。
“外麵怎麼那麼吵?”
“回公主,昨夜武韜公回京,今日陛下在禦花園招待他呢。”
“原來叔父回來了.....好久沒見啦,出去瞧瞧。”女子蹦下秋千,伸出二指塞在齒間吹出口哨,聲音清越。
一匹純白的健馬長嘶著跑近,在女子身邊停下,用自己的腦袋磨蹭著她的臉。
女子嬌笑起來,“好啦好啦,白龍,悶壞了吧?我們出去逛逛。”
“可是公主,陛下沒有宣召的旨意過來啊,您這樣過去......”
女子翻身上了馬背,“沒有旨意又如何?誰敢擋我?取我甲胄來!”
禦花園永遠是皇宮裏最燦爛的地方,瑤草奇花四時不謝,青鬆翠柏晝夜長春,各種祥瑞異獸旁若無人地到處遊走,看得初次入宮的贏葵和贏芮大呼過癮,暗歎這帝王奢華。
玉清台上,已過花甲的奉平帝贏天意懶散地坐在主位,眼神裏倦意不減,那燦燦龍袍裹著他竹竿似的身體,看上去更像是一件壽衣。而左下首長案後的贏天和依然挺胸直背,神元氣足,一派的威風,從外表上看,他們兩人並不像是兄弟。
台前十六名宮廷樂姬應和著兩側宮廷樂師的雅樂翩翩起舞,穿花一般撩人,這都是贏葵和贏芮在九原不曾見過的。越州九原裏妓館青樓頗多,兄弟兩人也曾上門尋歡作樂,可那些個歌姬舞者比之此刻的宮廷樂姬差得不是一點半點,真如雲壤之別。兄弟兩人邊看邊笑,時不時大聲喊好,渾不在意贏天意的四個皇子和文武官員的冷笑,他們根本就沒有學習過皇宮裏的禮儀,而贏天和顯然也不會教他們這些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