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我身上有一塊
烏青的胎記
一
自咬斷憔悴的臍帶
就捧讀著烏青的胎記
炭火曾以正義的洗禮
揮霍無字的注釋
被驚悸啼破的黎明
歃血之箭
原始地對創
煙裂的名字哪
默念祈雨之禱辭
垂發塗掃那肅穆的乞討
讀去讀去
山巒拱起崇高的儀式
把冗冗漆目蚌磨的太陽
一寸寸割滅。
——上弦月
箭在弦
二
雌鹿喝著藍溪裏的星星
脊背上的梅花
漸漸地迷離
翹起夢的手指
一支纖細的蘆管
讓群山
時斷時續
梅花鹿嗅到了什麼
豎起耳朵
踏著飛濺的星星逃開了
弦彈響一個羽音
在時光跌倒的岩石上
長不高的青苔
悄悄發芽
——月如弓
箭離弦
三
無數次地跌撞
山澗洗不掉那青澀的印記，
千萬遍地鑿打
曾經用傷痕銘記傷口。
相信嗎夢魘也有繈褓
牙齒竟然不朽
相信了神話總是不死
童話比我還老；
相信嗎，折斷所有的夜晚
燒不盡皮膚的遺囑
相信吧——碑站立而墓躺著
叫我相信誰
四
你行去的一片負重的雲
把雷的戳記匍匐千年
撚亮一盞幽青的燈
你回照著自己苦難的心神
埋葬了石斧
風幹了圖騰
是墓誌銘
也是裏程碑
焚滅了孔雀石
鑄就了青銅紀
曾是火的創舉，也有著
鐵的背叛
那遙遠的百衲衣啊
襤褸得不能再槌洗不能再縫補
背負青山之沉重的曾是一支
逶迤的徒歌
那歌詞已經模糊
而韻轍已被磨洗得銳利無比
將愛恨情仇深深地刻劃
在那金石行走方向
山濤河風雲驟歌飛
風雨賀蘭
在一聲聲地褶皺！
五
最後的獵手
帶著他最後的一支竹箭消失在
黎明
在他轉身的地方
盛開著一朵岩畫
為了紀念一支蘆管
賀蘭山不再生長
仇恨的竹林
當手指扣在今天的琴弦上
有誰還記得那
羌笛的聲音
——上弦月
賀蘭歌
1987．09．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