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利靈芝
商隊的河曲馬已經習慣了
藏紅花和麝香的氣味
靈芝帶來的黑獒
卻總是打著噴嚏
它不斷地嗅著那青黛色的
梁門城垣。
鏢頭用劍鞘
拍拍兩麻包青白鹽——通常,
這是西夏駝馬商隊
通關的憑資。
梁門虞侯突然握住鏢頭的劍柄
倉啷,寒光閃過,劍已易手
虞侯持劍斜睨著:
噢?烏鐵劍!
靈芝姑娘燦爛的迎上前來
拿過鏢頭的劍鞘雙手奉上:
大人園子裏的韭菜該割茬了
借與大人且把玩幾日。
汴京城的晌午
敞開了臨街厚重的門板
哨鴿飛過蒼茫
青瓦遞次在皇宮的輝煌裏。
青色和白色的酒旗
招展著巨大的“望”子
車輪和麻鞋碾遝著一莖嫩綠的菜葉。
書肆裏叫賣著《小兒擊甕圖》
畫片畫的是司馬光砸缸的故事。
另一個神童晏殊老矣
他踱步在府邸的後花園裏
念著揚州對得的新詞:
無可奈何花落去
似曾相識燕歸來。
靈芝是興慶府野利家的小女
她就是要來汴梁城裏逛逛
看看官宦家女眷們的穿戴配飾
問問那個奉旨填詞的柳七
又寫了什麼新詞。
西瓦子的店家小二一邊研著
川地的“先春蒙頂”茶餅
一邊小聲言道:
那日,聖上殿試,臨軒放榜
指著考冊問主考大人
柳三變莫非就是“忍把浮名,
換了淺斟低唱”的柳七?
正是,此一曲《鶴衝天》名滿京華。
聖上道,且去填詞好了,
還要浮名作甚?
這柳七卻也乖巧
從此廝混於酒樓歌檞
某,何者?奉旨填詞柳三變!
店家小二又問靈芝:
西羌也唱得柳詞?
嗛,咱那兒但凡有水井的地方
就有人能唱幾段柳詞
——地道的汴京官話
文鬥士係統的補丁
都城汴梁是座“鬥城”
俗人鬥雞犬鬥蟲鳥
女人戴鹿胎冠爭奇鬥妍
文士則鬥茶鬥酒鬥詩詞。
鬼才李賀有詩“天若有情天亦老”
以此唐詩為上聯,對下聯
大學士們鬥上了。
石延年勝出,他對的是:
天若有情天亦老
月如無恨月長圓。
晏殊暗著鬥
他閱罷辭藻極盡榮華的《富貴曲》
搖頭道:
此乃乞兒相
未經曆富貴者如是也
看看我的詩吧
“樓台側畔楊花過
簾幕中間燕子飛”
無一句金玉錦繡之言
那窮苦人家,可有如此景致?
蘇東坡聰明
一日問優人解音者
我的詞與柳詞相比,何如?
這優人甚是乖巧
相公詞,須用銅將軍、鐵著板,
唱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英雄;
柳詞卻用十七八女兒,
唱楊柳岸曉風殘月。
東坡撫掌大笑。
此番鬥詞未分勝負
鬥罷詩詞,再鬥酒
沙行王氏新開酒樓,遂往造焉
又是石延年
與酒敵對飲終日,不交一言
飯菜上來傲然不顧
至夕殊無酒色,與酒敵相揖而去。
石延年鬥酒自成係統
露發跣足,著械而坐,謂之囚飲
飲於木杪,謂之巢飲
以槁束之,引首出飲,謂之鱉飲
更有鬼飲,了飲,鶴飲
鬼飲者,夜不點燭
了飲者,挽歌哭泣而飲
最見功夫的是鶴飲
飲一杯,登樹,下樹再飲
飲罷複登樹。
鶴應該涉水
隻有你石延年
操練出個“鬆鶴延年”
不醉的石延年終於醉了
他醉倒在大內大慶殿的東陛下
不意被仁宗皇帝撞個正著
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
錯誤地醉倒,錯誤的鼾聲酒氣。
皇帝示意莫驚老石
動作誇張地從旁邊繞將了過去
聖意:瞧見你石學士四仰八叉的熊樣
朕甚得意,這廝!
宋式幽默
正月十五,汴梁城張燈結彩
司馬夫人攜家人奴仆
欲出門觀燈
家長司馬光擋在大門口
何去?
看燈
家裏沒燈嗎?
兼看人
我是鬼嗎?
張皇後要給族親張堯佐
討個宣徽使做做
便在龍榻上吹了一夜的“枕頭風”
次日,帝禦早朝
張皇後送至殿門
撫著龍背再次叮嚀
官家今日不要忘了宣徽使
得得。
帝還駕,張皇後迎拜
黃帝用袖子擦著臉,悻悻道:
得,老包唾沫腥子濺我一臉
你且隻管要宣徽使宣徽使
豈不知包拯為禦史乎?
後人戲稱包龍圖為“包龍吐”
華陰縣知縣姚嗣宗
陪同新任陝西轉運使拜謁華山
西嶽廟內有巨碑
唐玄宗封“西”禦書碑。
見巨碑焚毀
大人問姚嗣宗:
可惜好碑,為何人燒了?
姚縣長操著秦腔答道:
被賊娃子燒的
縣官何用?
賊勢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