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生活總是這樣,你以為自己已經很努力的向前走了,也見到了許多之前不曾見過的景象,然而當某一日,駐足觀看,卻驚異的發現,曾幾何時自己竟然回到了一切的最初,兜兜轉轉,你不過是用了不同的角度,在看同一件事物。
由於種種原因,禾清之和小憐還是在第二日的清晨才啟程前往青州城。上午進了城門口,走了不多久,就聽到青州城最大的主街上吹吹打打傳來喜樂的聲響,好不熱鬧。
小憐挑了窗簾向外望去,紅豔豔的花轎,在秋日不算刺眼的陽光中顯得格外喜慶,有帶了些溫暖的味道。
“喜歡嗎?”他本想說,‘等我們結婚時,也讓他們抬著你在青州城裏轉上一圈。’可卻隻能苦苦的咽了回去,這是他欠她的,隻因他的自私,所以她沒能像所有的新娘一樣,坐在正紅的花轎中,享受每一個女孩都該享受一次的旅程。
“嗯,很熱鬧,這是誰家在嫁女兒?”小憐很努力的想要回想起自己嫁給清之時的場麵,然而即便她用盡的全力,也隻看到黑漆漆的一片,覺得有些愧對禾清之。結婚,本該是件兩兩個人、兩個家庭都快樂的事情,但是現在,記住那份快樂的,就隻有他而已。
探出頭去看了看,禾清之忽而瞄到花轎旁邊有個眼熟的身影,於是不動聲色的退回車裏,道:“我也不知道,許久沒回來了,看陣仗該是哪戶有錢人家吧,回頭問問娘就知道了。”繼而又吩咐車夫道:“改道,別礙了人家的事。”
禾清之興趣缺缺,小憐也就不再多說,隻最後看了一眼不遠處飛簷翹脊的一幢樓閣,總覺得那黑白灰之間似乎還夾雜了一種濃重的色彩。
車子轉向一條小徑,才行了不到半米,隻聽的那喜樂中傳來一聲慘叫,嘈雜聲忽而底了下去,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至近穿了過來。
許是連車夫都被那一聲給唬住了,待反應過來時,車簾被人一把掀起,那個一身鳳冠霞帔的新嫁娘,本該笑語嫣然、嬌羞怯怯的新嫁娘,就這樣滿臉淚痕的出現在小憐麵前,淚水衝花了滿是脂粉的臉頰,二八年華的少女,竟顯出一絲憔悴。
這張臉,就像是一顆從天而降的石頭般楔進小憐的腦海中,驅散了周圍的一切,空空如也。就連禾清之什麼時候下車、什麼時候吩咐車夫先回府她都不知道,隻是覺得那個背影與那女人擺在一處的景象是如此的刺眼,忍不住,趴在車上幹嘔起來。
“淡如,許久不見,別來無恙。”扯開少女死把住自己的雙手,禾清之向後退了一大步,和她拉開距離。
“清哥哥,你好狠的心呐!”
梨花帶雨少女的淚水無聲的落下,禾清之看了眼不遠處正死命的攔著喜娘的丫鬟,心中不禁喟歎,倒是個忠仆,隻可惜,跟錯了主人。
“我不懂你的話。你今日出嫁,還是不要誤了時辰,快些上轎去吧。”不願再跟她多做糾纏,不管程淡如的背後有個多麼淒慘的故事,不管她的愛情有多麼哀傷,但他就是無法原諒她。今天就算是失憶前的小憐對他說,每個做惡人的背後都有一個他的理由,他也能毫無愧疚的答道:有理由,不代表就能理所應當的傷害別人。他也許會因為這個理由而同情她、憐憫她,卻絕不會原諒他。
他的寬容,也不是別人一伸手,就能隨便給與。
對她的姑息,在他看來就是對自己善良和寬容的貶值。
“你……”伸手想抓,卻被禾清之一個閃身躲了開去,程淡如忽然發覺,他的手邊不再有拐杖,神色變得有些奇怪,不甘和惱怒一閃而過,繼而哀泣著哭求道:“清哥哥,你救救我吧!我不想嫁個那個老頭子啊。”
“程家的家務事,我怎麼好插手,淡如,你糊塗了。”衝著她還叫自己一聲‘哥哥’的份上,看著他們以前曾經快樂過的那些日子麵上,最後在喚一次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