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初通謀略(9)(3 / 3)

昭蘇掐住他的臉:“貧嘴!敢打趣二姐,我擰爛你的嘴!”

諸葛亮湊過來,神神秘秘地說:“我不是胡說,我聽母親和叔父說,要給大姐二姐尋婆家呢!”

昭蘇紅了臉,默不作聲地給諸葛亮縫衣服,諸葛亮嘻嘻笑,便把書翻開,取來空白書簡,一筆一畫慢慢抄寫。

昭蘇見他抄得認真,問道:“抄的什麼呢?”

“老先生借我的書。”

“哦,我可聽陽都人議論,那老頭是個瘋子,你和他相交要當心。”

“二姐放心,他是好人,不僅不會害我,還教給我真學問,別聽那些無趣婦人嚼舌根!”

昭蘇笑了一下,歎道:“我不懂什麼真學問,隻是小二,我常疑惑著,你所思所行都和其他人不一樣,你說你將來會成為什麼樣的人呢?”

這話讓諸葛亮詫了一下,他猛地想起老人丟給自己的選擇,是做出世的高蹈之士,埋首岩穴,終老此身,還是做入世的經濟人才,嘔心瀝血,為天下蒼生一搏?或者,什麼都不是,隻是平凡至飛塵的一介草民。

是呢,我要做個什麼樣的人呢?

他停住筆,聽得微風敲窗,看得雨後彩虹渲染天幕,誰在牆外唱曲,蕩悠悠如癡如醉,庭院裏芬芳尚存,幽香滿懷。

這樣美好的季節,怎麼會是個血腥板蕩的亂世呢?

卷尾

北方的天空高遠遼闊,像一桶忽然潑灑的水,衝衝蕩蕩沒有盡頭,絲綿似的雲飄在水中央,水麵不動,雲團也不動。

劉備忽然不喜歡北方的天空了,他覺得太單調太慘淡,像沒有表情的一張臉,蒼白而醜陋,天盡頭的地平線也太直,是乏味的人生輪廓。

他生在北方,長在北方,對北方太熟悉了,夢裏也常常見到北方的天,北方的土,北方的男人女人,這種熟悉沉積久了,便成了膩煩的枯燥感。

他不知道自己還要在北方待多久,也許是十年,也許是一輩子,也許那麼一天,他老得再也走不出北方,便死在這裏,埋在北方的哪一抔土下,立一座冷冰冰的石碑,碑上寫著“先考劉公諱備之墓。”

會不會有人憑吊他,他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了,再過上五十年,或者二十年,人們便會忘記他,甚至他的墳墓也會湮滅在牛羊的蹄下。荒草一年年生長,人一年年死去,這世上立過多少墓碑,能留下幾座呢?

他回過頭,身後的隊伍蜿蜒如長草,一眼便望到了盡頭,關、張在馬上打盹,張飛嘴裏嘀嘀咕咕,也不知是在抱怨昨晚沒睡好,還是在說夢話。

自從他投在公孫瓚麾下,受著這個少時同學的庇佑,打發了一個不高不低的將官位,仿佛主人身邊討趣的清客,沒有兵沒有土地,還要提防寄人簷下的種種猜忌,日複一日說著假話空話,隻為討一口人家嘴裏吐出的吃食。

如今,公孫瓚終於給了他一個平原令的職位,公孫瓚正和袁紹爭奪冀州,需要有人守住南方門戶,想來想去還是覺得發小劉備最合適。劉備好歹是有了塊不大不小的地盤,手下有了三五百不強不弱的兵,卻仍然是人家驅馳的馬駒獵狗蒼鷹,這也許就是他劉備的宿命吧。

遠遠地,一騎飛馬馳來,馬上那人用力招著手,呼喝的聲音遠遠地蕩開,在廣闊的平原回旋往複。

“子龍!”劉備驚喜。

趙雲猛一勒馬,喘了一口氣:“聽聞將軍遠走,趙雲特來送行!”

關羽張飛也醒了,張飛拍馬衝上前,笑道:“趙子龍,怎麼是你!”他一巴掌拍在趙雲的胸膛上,“走,和我們去平原!”

趙雲抹了抹臉頰的汗:“我去不成平原。”

張飛不樂意了:“這是為何,你不願意和我們在一處?”

趙雲懇切地說:“不是,趙雲能結識三位英雄,實乃畢生之幸,可雲畢竟為公孫帳下之將,君臣分位已定,怎能虧義而別。”

劉備內心和張飛一樣,希望趙雲能隨自己去平原,他按捺住那滿腹的不舍得:“子龍俠義,備心已知,子龍能為劉備送行,劉備何其欣喜。”

趙雲動容地說:“趙雲今日說句掏心窩的話,自識將軍,雲以將軍為明主,恨不能追隨左右,繼之以死,雲也知公孫並非明主,然名分已正,天命使然,奈何!”

劉備頓覺傷感,他感慨道:“有子龍這一席話,足矣!”

趙雲拱拱手:“三位將軍,一路好走,天高地遠,總能再見!”

劉備握了握趙雲的手,猛地轉過頭,策馬向前不停歇地奔騰而去。

再回頭時,仍能看見趙雲在原地目送,風從極遠極深的地平線吹來,黃綠夾雜的長草呼啦啦搖曳,天地間飄蕩著暗黃浮塵,那一騎漸漸成為廣袤的原野上看不見的一線黑影。

劉備再也繃不住了,兩行淚水奪眶而出。

迢迢路遠,卻不知前途,是否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