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警察署刑房。
羅長禮已被捆在一根柱子上,柱子下是老虎凳。
兩個俄警手持皮鞭,站在羅長禮麵前。
一俄警:中國人,我看你白皮嫩肉的,也許用不著坐老虎凳,我打三鞭子,你也就招了。
羅長禮滿頭虛汗,仍強作鎮定,說:我說了,那東西是我鄉下遠房老表親的,跟那個日本女人沒關,你們打死我也就這麼回事了,讓我招什麼?
羅長禮話音未落,俄警的一鞭已經抽下,一道血印殷了出來。
羅長禮哀嚎一聲,俄警的皮鞭又抽下來。
第三鞭打在了羅長禮臉上。
羅長禮哼了一聲,昏死過去。
另一個俄警罵道:媽的,這個中國人嘴硬皮不硬,三鞭子沒招供,死過去了。
潘生子家。
潘生子和盲嶽母還有潘小龍、千鶴子圍著炕桌正吃晚飯。
潘生子喜滋滋地對兩個孩子說:小龍和小鶴,過幾天你們就去學堂念書了,爸爸明天就給你們買書包。
千鶴子高興地說:爸爸,我是女孩,我要花書包。
潘生子:對,我閨女背花書包,我兒子你要什麼樣的書包啊?
潘小龍:爸爸,有沒有那樣的書包?就是……外邊畫一支槍,我背著書包,別人還以為我書包裏裝著一隻槍呢。
潘生子笑笑,說:你這小子,淨胡想,哪有那樣的書包?
潘小龍:書包外麵畫一把彈弓也行,我真把我的彈弓裝在書包裏,遇上壞人欺負我,我就狠狠打他。
潘生子:不能總想著打架,你和妹妹都要上學了,上了學學文化,要做斯斯文文的人,就像你長禮叔叔那樣。
千鶴子:可羅叔叔還是打不過那個壞老毛子啊?
潘小龍:就是嘛,我和妹妹上學學文化,也不能扔了這把彈弓,我還要用它保護我小妹妹呢。
千鶴子深情地望著潘小龍,說:哥哥,你真好。
盲嶽母說話了:小龍、小鶴,姥姥我是個瞎子,不瞎也沒用,人家都管不識字的人叫睜眼瞎。你們這輩人命好,爸爸供得起你們上學堂念書,你們可得對得起老人的心思,常言說書裏有黃金,你們小哥倆要長誌氣,把書念好。沒聽大街上的戲匣子裏總喊嘛,中華民國了,各行各業都需要有知識的青年人。
千鶴子點頭,懂事地說:爸爸,買書包要花許多錢吧?你的傷腿剛剛被解爺爺給治好,可別因為給我和哥哥掙買書包的錢,累犯了病啊。
潘生子疼愛地看著千鶴子,說:放心吧閨女,供你和哥哥上學念書的錢,不用爸爸現去掙,我早都計劃好了。
俄警察署刑房。
俄警將一桶冷水潑向昏死的羅長禮。
羅長禮哼了一聲,醒過來。
俄警:沒死就好,死了倒便宜了你。
另一俄警把羅長禮從柱子上卸下來,拖向老虎凳。
俄警把羅長禮綁在老虎凳上,在羅長禮的腿下先後加墊了五塊磚,羅長禮呻吟不止。
另一個俄警又拿起一塊更厚的磚,再加在羅長禮腿下,羅長禮嚎叫著,又昏過去。
俄警:說,你那贓物是哪裏來的?
羅長禮半昏迷狀態仍有意識,朦朧中聯想到了潘生子腿上受過的痛苦──
(閃回)
克雷洛夫惡狠狠舉起扁擔向潘生子腿上連打三下,潘生子摔倒……
(閃回)
診室裏,潘生子受傷腫粗的腿纏著厚厚的白布條,臉上痛苦地躺下豆粒大的汗珠,嘴裏卻不吭一聲……
(閃回完)
羅長禮昏迷中仍緊咬著牙關。
另一個俄警見羅長禮仍不招,摸過銅火盆裏燒紅的烙鐵,烙鐵冒著縷縷青煙,在羅長禮臉前晃動。
俄警:這個中國人嘴真夠硬,好,那就讓我的烙鐵親親你的胸膛吧。
烙鐵眼看就要落在羅長禮肚皮上時,格魯肯出現在俄警背後,說話了:停下,不能讓這個嘴硬的小子真死掉,別忘了,他是太古街大貨棧何掌櫃的夥計,那個掌櫃可是個富人……
俄警收起烙鐵:署長,我明白了。
何氏毛皮商店。
翌日早晨,幾個夥計都已經準時上工,唯獨不見羅長禮的影子。
何三姑走出掌櫃室,問夥計:羅賬房怎麼還沒到?他平時可是來的最早的。
櫃台後幾個夥計都搖頭。
後院作坊。
潘生子見羅長禮沒露麵,心內也有點不安,他把曬在繩子上的羊皮摘下,用手搓搓,看著質量。
這時,何三姑走過來,問道:潘師傅,你知道羅長禮幹什麼去了嗎?
潘生子先是搖搖頭,支吾半天,才說:我不知道。
何三姑似乎看出潘生子有心事,說:他從不遲到,也沒不打招呼曠過工,可今天到現在了不見他人影,潘師傅,你替我想想,羅長禮這會兒能在哪裏?
潘生子臉紅了,沉默片刻,說了實話:掌櫃的,這會兒羅長禮在哪我真不知道。昨天下工後,他答應替我去辦件事,今天這時候了他沒來上工,會不會還是替我辦事去了。
何三姑:潘師傅,我知道你是個實心眼的人,你可以對我說他幫你去辦什麼事嗎?
潘生子:老掌櫃,我不會跟你撒謊的,他幫我去賣……賣一樣東西。
何三姑:你的東西?
潘生子:嗯,我的東西。
何三姑:你的什麼東西?
潘生子:一對金鐲子。
何三姑:你覺得你這東西值錢嗎?
潘生子:我不太懂,羅賬房說這兩件東西都值錢。
何三姑:羅長禮……不會拐你兩件值錢東西蹽了吧?
潘生子語氣堅決地:不會,羅長禮不是那樣的人,絕幹不出那樣不是人的事。
何三姑微微點頭:對,你不輕易懷疑朋友,這也是會做人。我也相信羅長禮不是那樣的小人。
潘生子想想,似乎忽然醒悟過來,說道:老掌櫃,能不能是賣我那東西讓羅長禮出事了?
何三姑:你老實跟我說,你那東西來路正嗎?
潘生子實在地說:跟你我不能說半句假話,我那件東西的來路說正就正,說不正也算不正。
何三姑:這話怎麼講?
潘生子:我是從一個老毛子女胡子頭那兒得來的東西。
何三姑:你是從女胡子手裏得到的這金鐲子?
潘生子誠實地:是。
何三姑還想問什麼,一個小夥計跑過來,有些緊張地說:老掌櫃,來了幾個老毛子警察,要見掌櫃的。
潘生子感到不妙了。
何三姑對小夥計說:知道了,你去告訴老毛子警察,說我馬上就到。
小夥計答應著匆匆離開。
何三姑沉穩地望著潘生子,說:從現在起,你跟誰都不要說羅長禮去賣的東西是你的,明白嗎?
潘生子遲疑地說:可我……不會說謊。
何三姑:這個謊你一定得說。
潘生子:老掌櫃,我聽你的。
何三姑:你在後院忙活計吧,幹完了也不要到櫃上去露臉,我不叫你,你就待在後院。
潘生子:老掌櫃,我記住了。
何三姑轉身向貨棧門市走去。
何氏毛皮商店裏。
格魯肯已經坐在掌櫃室裏。
他的背後站著兩個俄警。
何三姑進門,抱拳,熱情地道:格魯肯署長,哪陣風把你給吹進來了?
格魯肯:無事不登三寶殿,何掌櫃,你手下可有一個夥計叫羅長禮?
何三姑:有一個,還是一個很得力的賬房先生呢。
格魯肯:他犯案了,我們警察署人贓俱獲。
何三姑:格魯肯署長,你說的人是我的手下人羅長禮,你說的贓是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格魯肯:這個贓物大了,兩年前幾個強盜闖進日本在哈爾濱女商人商會會長左野絹代的豪華住處搶走的東西,竟落到了何三姑大掌櫃的得力夥計羅長禮的手裏,何掌櫃,作為朋友我告誡你,你攤上的事不小啊。
格魯肯把嘴巴向何三姑靠近一點,小聲說:據我所知,左野絹代年輕時是廣島有名的大
美人,還有人說,她是大權在握的中東鐵路管理局局長霍瓦爾特的相好,要不然俄國人開的鐵路醫院,怎麼讓她個日本女人來當醫生?這個醫生她又洗手不幹了,現在是日本女商會的大會長了。
何三姑沉靜地:羅長禮招了?難道他說他手上的贓物是我交給他拿到古玩店裏去換錢的?
格魯肯:我真佩服,別看羅長禮長得像個白麵書生,可皮鞭子、老虎凳竟沒撬開他的嘴。
何三姑心裏暗自佩服羅長禮,臉上也露出自信的微笑,道:署長大人,這麼說你並沒有證據證明羅長禮手中的贓物是從我的貨棧帶出去的,對吧?
格魯肯:如果不是朋友,我為你著想,我們的刑訊房可不是吃素的,這時候你該去給羅長禮收屍了。死了一個夥計出一條人命,你掌櫃的得破多大的財,這個賬你這太古街上有名的大買賣人不該不會算吧?
何三姑明白了,諱莫如深地笑了笑,說:看來我還真得謝謝署長大人。
何三姑對兩個俄警說道:對不起兩位,我的茶剛喝完,這裏沒什麼可招待二位,我的夥計在櫃上已經給二位包好了買茶的紅包,不成敬意,請二位笑納。
格魯肯朝兩個俄警揮揮手,說:請接受趙掌櫃的美意,你們先去吧,我要和趙掌櫃單獨說幾句話。
兩個俄警乖乖離開。
何三姑和格魯肯會心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