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鍾山的詛咒(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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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到是集體旅行最不可饒恕的過錯——任何懲罰都不為過。

但我還沒來得及和他們訂下這條規則,因此在糟糕的午飯後,我的朋友們白白多等了二十分鍾來聚齊每個人。

魯珀特忽然想到了攀岩,這男孩隻有十五歲,對五分鍾和五十分鍾沒什麼概念。馬塞先生找到了一條神秘的小路,他的妻子正在用攝影機拍他。溫迪看到廚師老婆妹妹家的孩子,她趕緊用尼康相機拍照,讓懷亞特做鬼臉逗那些小孩笑。朱瑪琳和小女兒在湊合著用廁所。柏哈利搖搖頭去找好一點的廁所,卻看到一對有趣的鳥。

本尼正往日誌上作記錄。巴士司機小飛,逛到馬路對麵去吸煙。要不是薇拉向他誇張地揮手要上車,小飛會待在離車近一點的地方。榮小姐坐在前排,認真地看英語書。莫非也上了車,躺在後邊小憩。海蒂也上來了。χ米χ花χ在χ線χ書χ庫χh

懶散幾乎成了習慣,魯珀特和柏哈利竟然比賽誰最慢。人們總算聚齊了,榮小姐點人頭:黑女人、肥男人、紮馬尾的高個子、常親嘴的姑娘、喝多了啤酒的男人、戴棒球帽的三位、頂著太陽帽的兩個……數到第十一個又得從頭來。最後,終於湊齊了十二位,她就對司機揮了一個勝利前進的手勢:“走吧!”

司機小飛與對麵飛速會車,像輪盤賭那樣猛打方向盤,在這盤山路上瘋狂超車。差勁的車體懸掛係統,加上幾乎不要命的駕駛,任誰都得暈車。海蒂倒不感覺惡心,多虧了她手腕上的抗暈車儀器。魯珀特也不受影響,甚至還在讀一本黑封皮的書《斯蒂芬·金的悲劇》。

或許,就連斯蒂芬·金這樣的恐怖小說大師,都難以想像他們即將遭到的悲慘詛咒吧。

等待我們的是石鍾寺。

希望我的朋友們能理解,這裏神聖的洞穴和石刻,大部分都是唐朝和宋朝留下來的,最近的也出自幾百年前的明朝。這裏彙聚了古代南詔、大理、傣族甚至西藏的圖像,而所有這些民族的宗教信仰,又會逐漸融入中國的主流思想。

數千年以來,中國人一向善於對多種信仰兼容並蓄,並保持自己信仰的主導地位。即便是曾征服並統治過中國的蒙古族和滿族,當進入中原後也被同化了。我要告訴我的朋友們:走進這座寺廟,要思考各個不同民族、入侵者和被統治者間的關係。這些文化和藝術的影響無處不在,正如人類本身的存在。

汽車飛馳著接近了石鍾寺。前方是一個白族村落,我這十二位朋友即將對這個村子產生深遠影響;反之,亦然。

“嘿,爸!”魯珀特喊起來,舉著從我的劄記裏撕下來的紙,“聽聽這個,”他開始讀我寫的東西:“其中一處洞穴命名最為貼切,GrottoofFemaleGenitalia,名為子宮洞。”

魯珀特用鼻子發出一聲竊笑,把我下邊寫的內容刪掉了——

這裏的許多民族,都相信天地萬物來源於黑暗神秘的子宮,因此產生了洞穴崇拜。該處洞穴很有意思,裏邊的神龕大約二十英寸寬,二十四英寸高,簡單地刻著洞的形狀,記載著長達幾個世紀的對生殖的崇拜讚美。該洞穴象征生殖繁衍,中國有著強烈的生殖崇拜,因為沒有生殖就斷了一個家族的香火,沒有後代的家族就會被人漠視,沉寂消亡於黑暗之中。

可惜,車上的人們沒有讀到這些。但他們的想像力卻已相當豐富。子宮洞,如此奇怪的地方會是什麼樣子呢?

女士們都自然地想像著一個原始洞穴,充滿溫暖、神秘、舒適安詳、天然的美麗。

男人們則想像其為山上裂著個縫,長滿雜草,有個小入口通向潮濕的洞穴。本尼的想像力更豐富:那是個黑暗潮濕的、裏邊有無數蝙蝠的洞穴。

公路邊有好幾口大鍋,冒出令人惡心的煙。他們在煮什麼?

榮小姐用手做了個矩形手勢,指了指附近村民家的牆,原來是磚和瓦。

朱瑪琳建議停車拍照,溫迪也讚成,薇拉不理會男士的抱怨,舉手喊司機停車。男士們想,可能這幫女人要在這裏“血拚”購物了。

埃斯米最先看到路邊有頭水牛,它肚子上全是泥。為什麼把它眼睛蒙起來呢?人們為什麼用鞭子抽它?溫迪開始瘋狂地寫旅行日誌。本尼迅速做了寫生。

榮小姐解釋道:這樣能把泥“打”得很軟,放進模子裏。水牛的眼睛被蒙起來,它就不會知道自己是在原地轉圈兒了。大家都盯著水牛,看它可憐而又徒勞地繞著圈。它搖搖晃晃地走著,似乎永無止境,龐大的身體拱起來才能呼吸一下,鞭子落在屁股上,它的鼻孔就張一張。

“天哪,這真是悲慘。”馬塞太太說。其他人也都有同樣的感慨。

埃斯米都要哭了:“快讓他們停下來呀!”

“這就是因果報應,”榮小姐安慰不安的他們,“這頭水牛在前世一定做了惡事。現在受苦,為的是來生活得更好……”

她想說生存形式早已命定,也許這條水牛前世是殺人犯或強盜,現在這樣受苦純屬報應,或許它能在下一個輪回投胎到好人家。這是東方人普遍的輪回觀念,你無法把水牛變成人。但最關鍵的是,如果水牛不幹這個活,那麼由誰來幹呢?

榮小姐繼續著她的哲學演講:“每個人都要有好房子,造房子一定要有磚,水牛就一定要打泥磚。別傷心,這就是生活……”

她聽說好多到中國來旅行的美國人都喜歡佛教。但她不知道那些美國人喜歡的是禪宗,一種不思、不動、不吃如水牛這些動物的佛教宗派。禪宗在舊金山的富人中很流行,他們買蒲團坐在地上,花錢請大師為他們清除雜念,與當前的情景風馬牛不相及。

榮小姐也不知道,大多數養寵物的美國人,對受苦的動物都極其憐憫,對動物的感情比對人的感情還要深。他們認為動物不能為自己說話,有著道德上的純潔,不應該受到人類虐待。

榮小姐還想表達更多,就像基督教和中國傳說中的陰間一樣,把生前犯罪的人扔進油鍋,永世受煎熬。對於各種不同的地獄,我衡量了一下我目前的狀況,哪種地獄最不恐怖最有吸引力呢?我希望靈魂收容所不要讓我去一一嚐試。

至少我不想變成一頭打泥磚的水牛回到這世上。

公路漸漸延伸進山裏,朱瑪琳和柏哈利在欣賞周圍的景色,這是他們把臉湊近小聲說話的機會。“那肯定是白楊……”“看,桉樹。”“那些是什麼?”

莫非坐在他們後麵,用無聊的口氣說:“是柳樹。”

“你確定?”柏哈利說,“不像啊。”

“並非所有的柳樹都枝條下垂的。”

莫非是對的。這些柳樹是長得快的矮小品種,可以經常修剪,或砍掉部分樹枝作柴來燒。再往高處就是長針鬆樹了,沿路攀行的是正在撿鬆針的納西女子。

“她們用鬆針做什麼?”朱瑪琳問榮小姐。

榮小姐說那是給動物的。於是他們都理解為動物吃鬆針。其實非也,冬天動物睡在鋪滿鬆針的窩裏比較暖和,春天納西人就用發酸了的鬆針作莊稼的肥料。

“男人們都到哪兒去了?”溫迪想知道,“他們怎麼不來背鬆針?”

“是啊,太懶了,”榮小姐笑著說,“他們在玩呢,或是作詩。”

還是我來解釋吧,在中國流行一句話:婦女能頂半邊天。而在這裏女人們總是頂著整片天。這裏是母係社會,女性工作、理財、擁有房子、撫養小孩。男子則居無定所,他們是單身漢、男朋友或者舅舅,今晚睡這張床,明晚睡那張床,自己都不知道是哪些小孩的爹。早上他們趕牲口出去喂草,黃昏才回來。他們在山中的牧場卷著煙卷來抽,用情歌來喊牲口。他們用最高的音唱歌,比這些美國人會充分利用氧氣。所以榮小姐還是說對了一小部分的:男人們作詩。聽山中的歌聲如同古老的詩。

終於,汽車停在了寺廟入口處,我的朋友們跳下車來拍照留念。他們聚集到一處標示牌後:“誠摯歡迎您到著名的子宮洞來。”

柏哈利攬著朱瑪琳的腰,其他人按照個頭各就各位,馬塞夫人手持攝像機。榮小姐去買門票了,收費亭裏的老頭用當地話告訴她:“嘿,今天得當心。可能隨時會下暴雨,所以不能靠近陡峰。哦,還有——要注意,請外國遊人不要在兩點半到三點半間進入主洞,因為有一個中央電視台的攝製組在那拍紀錄片。”

榮小姐既不想讓老頭知道她不懂當地話,也不想讓自己帶的遊客們知道,於是她急忙點頭表示了解。她以為老頭隻是提醒她,要帶遊客去政府許可的紀念品商店才行。以前每次她都會接受這樣的囑咐,這也是她最重要的職責。

正式遊覽之前,有幾位去了洗手間,那是兩個按性別分開的水泥亭,裏邊有道小槽,有不間斷的水流衝洗。海蒂進去前戴上口罩,打開空氣清新劑,從包裏掏出各種抗菌物。其他人蹲在那兒用袖子蒙住臉。男廁所裏,莫非噴出水龍,足可以衝走黏著的口香糖,柏哈利站在另一頭,凝神聚力,收縮肌肉——背闊肌、胸肌、腹肌、臀大肌——才冒出來一點涓涓細流。

哦,我必須強調一點,我沒有偷窺他人隱私的習慣。但現在我有了神奇的能力,這是天眼所見,天耳聽聞,我還能進入別人的大腦。我講這些是為了使您了解下麵的事及原因。曆史上許多偉人都是因為身體某處有問題而失敗,拿破侖不就是因為得了痔瘡不能騎馬,才有滑鐵盧之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