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口脫險(1 / 3)

在四十五分鍾車程遠的地方,柏哈利正努力向兩個警察解釋,為什麼他單獨一人在夜晚的公路上遊蕩。

警察用槍指著他喊道:“身份證。”

槍口慢慢地移動,就像到處嗅的野狗。

柏哈利在口袋裏摸索,該不該給他們看美國護照?在有些國家,這是榮譽的證明。而在另一些國家,卻會招來殺身之禍。有人警告過他,當被問到國籍的時候,就說是加拿大,並和氣地微笑。

也許,他應該說他出生於英國。但他又意識到,蘭那人痛恨過去的英國殖民者。警察可能會由於他的英國出身將他打得稀巴爛,又因為他是美國籍而繼續揍他。

那還是別提英國了,雖然晚風很冷,他還是渾身冒汗。高個子的警察從柏哈利手中奪過護照,看著印有金字的藍色封麵,然後檢查照片。兩個警察都用鑽研的眼光看著柏哈利。照片是七年前拍的,那時他的頭發還是黑黑的,臉頰更繃緊。矮個子的警察搖搖頭,咕噥了一聲,柏哈利聽來就像是死刑判決。

實際上,他是在罵他的同伴,為何放下酒瓶來到這漆黑的田野裏。高個警察翻著護照,檢查各個出入境章,到英國的,到美國的,到法國的,到印度尼西亞,去加拿大滑雪,去百慕大某個俱樂部演講,再次去英國,那是在他母親被診斷為癌症後去的。他母親是個難相處的人,討厭所有和他約會的女人。她拒絕所有治療,說她想有尊嚴地離世。

他又去過澳大利亞和新西蘭參加小狗研討會,最後一次到英國,不是參加母親的葬禮,而是為她慶祝生日,同時慶祝她再沒有癌症的跡象了。真是奇跡。實際上從來沒有癌,隻是腫脹的淋巴結,她已猜到了這種可能,因為她總是有好運氣。

而柏哈利已為她的死作好了準備,甚至答應了她所有的要求,因為他以為永遠不用兌現的。而現在她打電話來,提醒兒子,他答應過帶她到非洲去旅行,做一輯野狗的特別節目,由她來解說。

她說他們立刻就去。老天!現在,或許不用再擔心非洲特輯了。從此後再也沒有柏哈利這個人了。他想象著他媽媽哭泣著,哀歎自己總是運氣這麼差,她的兒子由於愚蠢的護照誤會,而被打死在了蘭那王國。

矮個的警察終於找到了蘭那王國的入境章。他給他的搭檔看,他們要鬆開緊握的槍了。槍口漸漸放下去了,柏哈利心裏一寬,真想哭出來。

矮個警察問了個問題,柏哈利使出渾身解數作國際交流,他開始像演啞劇般的比畫著:在路上散步,然後汽車發出轟隆的聲音開走了,他抓著膝蓋跑起來,指著小溝揉自己的肩膀。

警察用蘭那語抱怨說:“這個外國傻瓜比我們還醉得厲害。”

“你要去哪兒?”

高個的警察用蘭那語問柏哈利。當然,柏哈利聽不懂。這個結實的男人拿出地圖,讓柏哈利指出他的目的地。而在柏哈利的眼裏,那地圖就像地下螞蟻的藏寶圖一樣,迷宮般的線條不知指向何處。況且,就算他能讀懂地圖,也不知道旅遊團走到了哪裏?

這就是旅行團的好處,你不用作一丁點計劃,對旅行不用負任何責任:交通、預訂、旅館、景點間的距離、要花多長時間到下一景點,都不用知道。

當然,離開舊金山前,他簡單地瀏覽了一下行程,看看有什麼快樂等著他。但誰能記住那些他沒法發音的城市名字呢?

曼陀羅,這是他唯一能記起來要遊覽的地名。

柏哈利想再試試:“導遊叫沃特,沃——特,汽車上印著‘黃金之地旅行社’,我在走路時摔倒了,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