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場 變心
〔金玉奴上。
金玉奴：
（唱慢搖板）
到京都住在這三官廟下，
一家人每日裏苦度生涯。
但願得郎高中門庭光大，
也不枉父乞討供給於他。
望天空已過午紅日斜掛，
他翁婿卻為何還不回家？
〔金鬆上。
金鬆：
（接唱）每日裏兩腿忙沿街叫化，
討來了這一碗剩飯殘茶。
金玉奴：
爹爹回來了。
金鬆：
回來了。姑老爺怎麼還沒回來？
金玉奴：
他還沒回來。爹爹，你要來多少？
金鬆：
唉，跑了一早晨，就要了這一碗。
金玉奴：
爹爹你跑得餓了，先吃半碗，與他留下半碗。
金鬆：
孩子，爹爹我還不餓，我娃餓了半天，先吃上半碗，與他留下半碗就成了。
金玉奴：
孩兒還不餓，爹爹你跑了半天，先吃些吧。
金鬆：
好孩子，你吃吧，我等一會兒再去要，我是怕姑老爺回來餓，所以要了一碗就回來了。
金玉奴：
爹爹你歲數大了不禁餓，你先吃兩口，壓壓餓。
金鬆：
那麼還是等他回來，叫他吃吧。
〔莫稽上。
莫稽：
（唱花音搖板）
三場文自覺很得意，
尋仕路要登青雲梯。
心歡喜急忙回家去，
見嬌妻我要誇戰績。
金玉奴：
相公回來了。
莫稽：
回來了。
金玉奴：
文章可曾得意？
莫稽：
文章倒也得意，哎喲！
金玉奴：
相公，你那是怎麼樣了？
莫稽：
腹中饑餓。
金鬆：
這是一碗膳，你趕快吃吧。
〔報子上。
報子：
（念）報報報，喜來到，讀書人兒真榮耀。
十年窗下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曉，天下曉。
哎，今有莫稽得中第八名進士，到處找尋，不知道他住在哪裏，待我吆喝吆喝。嗬，報錄的來了，莫稽莫大老爺得中了。
金鬆：
嘿，你喊叫什麼？
報子：
我是報錄的。
金鬆：
報的哪一家？
報子：
莫稽莫大老爺得中了。
金鬆：
怎麼莫稽得中了？嗯，你等一等，我去與你通稟一聲。
報子：
哎呀，八成在這廟裏。
金鬆：
咦哈哈哈，姑老爺得中了，姑老爺得中了！
莫稽：
嗬！
金鬆：
姑老爺你得中了。
莫稽：
你如何得知？
金鬆：
報錄的來了。
莫稽：
喚他進來。
金鬆：
嘿，老爺叫你進去。
報子：
與莫大老爺叩頭。
莫稽：
罷了，可有報單？
報子：
有。
莫稽：
呈上來
報子：
是。
莫稽：
外麵伺候。
報子：
是。（下，莫看報，金搶看）
莫稽：
嶽父請看。
金鬆：
我不認得字，還不是白看，姑老爺你看吧。
莫稽：
娘子請看。
金玉奴：
相公請看。
莫稽：
如此大家一同觀看，捷報貴府第，莫稽莫大老爺得中第八名進土，嗬哈哈哈……
金鬆：
哎喲！
莫稽：
怎麼樣了？
金鬆：
你怎麼樣了？
莫稽：
我中了。
金鬆：
我的眼腫了。
莫稽：
將報單貼在門首。（金貼報，進門，報子上，招金出）
金鬆：
哎，你怎麼還沒有走呀？
報子：
哎，我是個下苦人，跑了多時，請你稟一聲，討點賞錢。
金鬆：
哦，你等一等。唉，你跑了一回，真是辛苦，我們應當有點意思，多了拿不出，少了拿不出手，無有別的，這是半碗膳，你拿去吧！
報子：
哎，還是留著你自己吃吧。（下）
金玉奴：
爹爹，你看孩兒的眼力如何？
金鬆：
不錯，我娃有眼力。
金玉奴：
兒我當日就看他不錯。
金鬆：
我也看他不錯。兒呀，以後你就是夫人，爹爹我就是老太爺。想不到姑老爺真得中了，要是教你那些叔叔大爺們知道，一定都樂得不得了了，哈哈哈……
莫稽：
嗯，中雖中了，以後必須拿些規矩出來！
金玉奴：
爹爹，他說中雖中了，以後要拿些規矩出來，你老人家這大歲數，跟著女兒受委屈，教女兒怎樣的忍受呀！
金鬆：
我娃不要哭，這也怨我高興得過了火了，我這樣囉唆慣了，挨責斥也挨慣了。做了官了，總得有點規矩。好娃呢，不要難過，隻要你們好，爹爹我……什麼都不要緊，好娃呢，再不要哭了，你越哭爹爹我心裏更難受，我娃不要哭。
金玉奴：
他變性子變得太快了。
金鬆：
唉，這一套也許他從前就有，隻是沒有機會拿出來使用。
金玉奴：
爹爹，事到如今，你有什麼都看著女兒我吧。
金鬆：
唉，我沒有什麼，看著你他也不能待我太下不去。好娃呢，不要難過，進去吧。
〔報子上。
報子：
內邊有人沒？
金鬆：
做什麼的？
報子：
報錄的。
金鬆：
又是你，等一等，回稟姑老爺的話，又有報錄的來了。
莫稽：
傳。
金鬆：
啥？報錄的，老爺傳你，小心點，老爺可是新長了脾氣了。進來，進來，低頭，低頭。
報子：
與老爺叩頭。
莫稽：
可有報單？
報子：
有。
莫稽：
呈上來。（莫斜眼看金鬆，鬆急接，接報遞莫）
金鬆：
出去，出去。
莫稽：
哼，報到貴府第，莫稽莫大老爺，實授德化縣正堂。報單貼在門首。
金鬆：
你辛苦了，你是不是想要一點賞錢？
報子：
對，對，對，煩你老人家稟一聲吧。
金鬆：
我知道你的意思，沒有什麼，還是這半碗剩飯。
報子：
唉，倒黴，倒黴，真倒黴！（下）
金鬆：
與姑老爺恭喜。
金玉奴：
與相公恭喜。
莫稽：
唉，雖然做了官了，隻是無有盤費上任，也是枉然！
金玉奴：
爹爹，你到街上去打聽打聽，看有沒有放官利債的？
金鬆：
好，我去。（金將要出門，書吏等上）
書吏：
來到三官廟，老丈請了。
金鬆：
幹什麼的？
書吏：
我們是德化縣三班衙役，迎接老爺上任的。
金鬆：
你們等一等，回稟姑老爺的話，德化縣三班衙役迎接姑老爺上任。
莫稽：
叫他們一班一班地進來。
金鬆：
叫你們一百一百地進去。
書吏：
原是一班一班地進去。書吏們與莫大老爺叩頭。
莫稽：
罷了，換衣來。
書吏：
嗬，二爺。
金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