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月夏侯家天翻地覆。
老夫人離世,柳氏因當年一念之差造成大錯被夏侯蘭泱禁足於靜悟堂,夏侯子寒移交官府,蘭氏被送到靜安寺常伴青燈古佛。做到這一步,夏侯蘭泱已經是最大的仁慈。
想到仁慈二字,淩蘭微微扯了嘴角,算得上仁慈嗎?生母手足都能下手,哪裏又算得上仁慈呢?
寢被冰涼,她輾轉反側渾身難受,不由得想起那日去看夏侯菀靜的情景。
那夜夏侯子寒受到采艾的讒言,設計要害夏侯菀靜,僥幸的是,夏侯菀靜被陸伯堯所救,撿了一條命,卻因為天寒,雪地裏呆得久了,失去一條腿。
她養了幾天的傷,忙著將老夫人的喪事辦好,晚上心裏堵得慌,就去夏侯菀靜所居的清音閣去看看她。才走到清音閣前的一株梧桐下,就聽見閣內有女子清淺的笑聲傳來。
一女子道:“方才我與瀟玥過來的時候,見夏侯閣主正往外走,想必是夏侯子寒的事官府有了結論了。”
另一女子笑,“自然,閣主辦事向來有準頭。”
似是夏侯菀靜接了話頭,“沒想到夏管家竟然是大哥,以前一直覺得夏管家有龍章鳳姿,是個人才。倒是你們,早就知道真相,卻一直不告訴我,讓我誤以為你們跟了張大俠,還惋惜了許久。”
淩蘭放緩了腳步,在腦海中慢慢回想這兩名女子究竟是誰。看樣子應該是夏侯蘭泱的什麼人,但就方才夏侯菀靜說話的語氣來瞧,應不是一般人。夏侯菀靜身為嫡女,向來是在府裏橫著走,便是那些個庶女姐妹,也沒見她客氣相待過。腦子裏都百轉千回了,淩蘭還是沒有想起來。
這時,又聽見那屋子裏一女子哀歎道,“閣主都好些日子沒有聽妾彈琴了。”
另一女子也隨之哀惋,“夫人身體不好,閣主哪有閑情雅致聽你撫琴?不過這月餘了,不知夫人身體好些了沒有,妾本是煲了些湯想要給夫人端過去,誰知閣主不許。這些時日都不讓外人去見夫人。”
夏侯菀靜似是長歎了口氣,“自從那天中毒的事發生後,大哥對大嫂的安危已經是驚弓之鳥,每天護守在葳蕤院周圍的暗衛沒有一百也有八十。葳蕤院的廚子全是大哥的心腹之人,即便是如此,每天吃飯前,還是須得有人親自試吃後才會端給大嫂。”
惋惜彈琴沒有知音的那女子接腔道:“慧極必傷,情深不壽,強極則辱。閣主給予夫人的福分過深,怕是日後夫人承受不住。”
屋子裏再一陣歎息,沒有人再接腔說下去,不知誰又起了個頭,便說起了現下流行的發式。
淩蘭站在門口,在碧芙和碧梧揶揄的笑意中,無奈的朝守在門口本欲向屋裏稟報但被她冷臉喝止的丫鬟點了點頭。要不要這麼悲催,每次都會好死不死聽到不該聽的東西。上次梅林裏做了打鴛鴦的大棒,她已經很是無奈了,此次再做一個剪斷相思線的剪子,她以後還真成了桃花煞!
屋子裏一共有三個女子。除了躺在床上修養的夏侯菀靜外,還有兩個梳著流雲鬢的女子,一個穿了玫紅色的裙襦,另一個則是穿了一身櫻桃紅色,雖都不是絕色,但一個個也都眉清目秀,目蘊風流,體格風騷,也是賞心悅目的美人。
見淩蘭進屋,忙起身相迎。
淩蘭微微皺起了眉。她們雖與一般清白女兒家沒什麼差別,但對於淩蘭這種時常跟隨顧蘭溦混跡秦樓楚館的人來說,那雙似淬毒的眼還是很快就瞧出她們出身風塵。
夏侯蘭泱身邊竟然有兩個風塵女子?難道這就是當初夏侯子寒說的藏於郊外的妾室?
淩蘭瞬間開始自動腦補她家夫君在床上時的嫻熟技巧乃是由這二位身教的狗血戲碼了。
江湖冷血腹黑的南山閣閣主與厭倦了迎來送往生涯的風塵女子一見引為知己,閣主為女子贖身,從此女子常伴君身側,那香豔的風雅之事就此流傳千古,成就了一段英雄美人的不朽傳奇。
但不幸的是,一道聖旨將刁蠻任性的王府郡主賜婚到了閣主府上,為了家業,閣主開始對郡主百般寵愛,那風塵女子每日以淚洗麵,鬱鬱而終。閣主這一刻才幡然醒悟,什麼家業,什麼江山!紅塵繁華三千景,怎敵與美人天涯海角的逍遙?於是閣主一紙休書將王府郡主送了回去,然後帶著美人的骨灰自此歸隱了。
此乃結局一。
結局二:閣主明著對郡主寵愛,實則是處處提防,那美人,是個聰明的美人,在受到冷落的時候不僅不惱怒,還處處忍讓郡主。郡主刁蠻任性慣了,不論這美人如何討好賣乖,她就是看不慣美人,還處處給美人臉色看。終於,閣主再也容忍不下去了,在一次郡主讓美人彈琴並摔了美人的瑤琴後,閣主將郡主禁足。郡主心高氣傲,受不了這樣的侮辱,一怒之下,三尺白綾,紅顏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