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來了,如今正值寒冬,凜冽的寒風如凶猛的野獸般咆哮著,自己卻已連續高燒數日。可前日,二少爺王元德要去赴朋友之宴,仍要自己侍候套馬驅車送他進城。他和那些公子少爺們在暖閣中推杯換盞,縱情歡樂,自己卻如雕塑般佇立在門外半宿,結果一回來病情便如決堤的洪水般加重了,以致昏厥不醒……
這一切如潮水般湧上心頭,王濤驚愕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這世上怎會有如此荒誕離奇之事?難道自己真的穿越了?他雖然看過不少閑書,也欣賞過一些時空穿越的電影,但他從未相信過世上真有這種事,即便科學家們口中的時間黑洞在理論上確實存在,那也與他風馬牛不相及啊!可是眼前的這一切……難道瘋子老徐頭砸在自己頭上的那隻淨瓶真的是一件古董,還是一件擁有法力的古董?王濤簡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徹底糊塗了。
楊氏像被抽走了脊梁骨一般,撲倒在已然沒了氣息的兒子身上,哭得撕心裂肺、肝腸寸斷。自己這個兒子,從小到大,那真是曆經了千辛萬苦,即便是尋常莊戶人家的孩子,也沒有他這般受苦受難啊。明明有父親,卻如同沒有父親的孩子一樣孤苦伶仃。明明生在大富大貴之家,卻從小過著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甚至比普通佃戶人家的孩子還要淒慘,這一切,隻因為丁老太爺生怕被人知曉他是自己的私生子,玷汙了自己的清譽,不僅不肯給他絲毫的關懷與照顧,反而比對待尋常仆傭還要嚴苛。
兒子明明發著高燒,二少爺卻還要他駕車出去,頂著鵝毛大雪伺候他出遊。兒子回來後便如那風中殘燭,倒地不起。央求莊子上的郎中來看,說是高熱不退,情況危急萬分,或許隻有襄州城裏的徐大醫士才能救他一命。可老爺聽說要派車送他去城中就診,還得請曾經身為禦醫的徐大醫士親自診治,卻隻是不冷不熱地吩咐道:“莊上一個普通的仆役生病,哪有套了馬車送去徐大醫士處診治的道理,傳揚出去,襄州的士紳們豈不是要認為我丁某人沒有規矩,亂了上下尊卑?不過是小小的發熱罷了,有何要緊,讓莊上的郎中盡力診治便是了。”
就這麼一耽擱,眼睜睜看著兒子如殘燭般熄滅了生命之火,老爺得知後,默然半晌,卻隻淡淡地吩咐備一口薄棺明日葬了便是,他的心真是比那寒鐵還要冷硬呐。楊氏深知,她們母子在老爺眼中是那令他顏麵盡失的存在,他巴不得自己母子如那過眼雲煙般從這世上消失得無影無蹤,何曾將她們母子視作王家的人。
當初珠胎暗結時,老爺就差了那冷麵無情的郎中來,要將這孩子扼殺在搖籃之中。那時真該依了他呀,是自己於心不忍,同時也抱著那如泡沫般易碎的幻想,巴望著一旦有了兒子,老爺能如那冰雪消融般心軟下來,納她做個妾,也好給自己一個名分。可誰知向來自詡詩禮傳家、書香門第的王霸天一直將自己這樁荒唐事視作那見不得光的醜聞,遮掩還唯恐不及,又怎會納她一個莊戶人家出身的普通丫頭為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