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所有的山賊都喝醉了。
有人瘋瘋癲癲地喊道:“什麼啊?都倒了啊!一水的熊包……”
有人唱道:“想當年,也是數九寒天,不是白虎堂,不是滄州路途遠。想當年,大火燒了草料場,一根哨棒上梁山。說什麼紅佛夜奔,說什麼好漢難敵四拳,畫虎不成反類犬……”
這時,有人推開了柴房門。借著天上的月亮,我看到陳璋將手指橫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悄悄摸進山寨,又把我背下了山。陳璋一直是健步如飛,呼吸平穩。我心裏清楚,這是內功深厚。
“陳叔叔,我給你添麻煩了!”
陳璋笑道:“這算什麼?隻是回去後要改個說法。你就說到山上采花迷了路,好不好?”
“好!”
第二天的下午,就聽說官軍蕩平了青楓寨,匪首及嘍囉被一網打盡,隻帶下了十幾個被擄掠的婦女。
我跑去找到了陳璋,小心翼翼地問:“陳叔叔,那個青楓寨怎麼了?”
“匪首朱天棒已經正法,他手下的八虎十三妖也都跟著去了閻王殿。我們救出了十幾個婦女,有家的交給家裏處置,無家的在押!”
我不敢說賣花姑娘的事,又怕她受了委屈,隻好嘟嘟囔囔地說道:“為什麼呀?她們犯了法?”
“她們或多或少都參與了拐騙活動,就是犯法!”
“有個十三四歲的小姐姐,在山上給了我很多關照。陳叔叔!你能不能幫一幫她呀?”
陳璋警覺起來,馬上問道:“她是不是頭上梳一根獨辮?穿一件青布斜襟短衫?”
“是呀!”
“她已經被萬花樓的老板買走了,朱天棒應該是拿她去忽悠了買家!”
我不知道她叫什麼,總覺得我欠她一個公道。不管怎樣,她都不是一個壞人。
“陳叔叔,你知道她叫什麼嗎?”
“在青楓寨裏,上上下下都叫她幺妹子。聽說,她是朱天棒從山外買回來的婢女,隻有一個小名。”
這天夜裏,我在夢裏又看到飄在風裏的賣花姑娘。前麵,雲霧繚繞,盡是魑魅魍魎。我喊了一聲:“幺妹子,你快回來!”
賣花姑娘側過身,回頭一笑。就在這個瞬間,她的身影特別清晰,我甚至看到了獨辮上紅頭繩,青布斜襟短衫上的菊花盤扣。
幾步小跑就到她的身前,我想拉住她的手,就像是捕風捉影。
這時,她已經悄悄地飄走了,就像是一隻斷了線的風箏。我又踉踉蹌蹌地跑了好幾步,聽到她對我小聲地說:“別為我擔心,去萬花樓總比困在青楓寨好。”
我拚命地搖頭,淚水在眼裏打轉:“都不好!都不好!”
賣花姑娘苦苦地一笑:“我曾經聽老人說過:鬼門關外惡魔舞,鬼門關裏餓鬼哭……人世間,哪有事事如意的好去處?我們來一趟,就是長一回見識,笑一次就樂一回,哭一回就苦一世……”
“什麼呀?”
賣花姑娘的話像一把利刃,深深地刺進了我的身體。我想反駁,卻是喉嚨發緊……我急得跺腳,隻見清冷的月光灑到了我的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