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DearK。S。:
現在才給你回E-mail,真抱歉。
因為一直在忙,忙什麼呢?是留學的事。事實上下個月我就要到美國去了,去加州,讀法律的碩士。很奇怪吧,你一定會想,一個寫東西的人,怎麼突然去學法律了?嗬嗬,那是因為我本來就是個律師。我讀大學的時候學的不是文學,而是法學。後來去了流浪才做專職寫手的。
但是,忽然不想再流浪了,所以在今年年初的時候,我已經開始申請學校,準備留學的事了。這也是那時候為什麼很少給你回信的原因。上個星期,學校的錄取通知書來了,所以我要開始準備了。
直到現在才告訴你這些,是因為之前自己的把握也不大,在未確定之前,不想說出來。
你的新歌還沒有機會聽到,不過相信一定會很好聽的。那天聽你哼那段旋律就感覺特別的好。
先到這吧,下一封E-mail估計會是我到美國後再寫了。希望一切都好!
Q。X。
秦昕然關上郵箱,看著自己電腦桌麵上那張草野智大大的特寫,不由得出了神。選擇了隨機播放的播放器剛播完《珍珠淚》,開始了另一段旋律。秦昕然一聽這段前奏便知道,這便是草野智最新的一首單曲——《掛念》,她聽了不下百遍,可是卻隻騙他說,還沒有聽到。
電腦裏傳出草野智輕柔略帶鼻音的嗓音:“……牽你的手,我們一起沉入海……我願永遠仰頭凝望,凝望你自在地飛翔,為你守候,做那個讓你安心飛翔的握著線的人……燦爛的煙火,美麗的貝殼,連風也要為我見證……”
他寫的歌詞,她聽懂了;他定的歌名,她也懂了。他想念的是在Pehentian的時光。而他的想念,也勾起了她的想念。她不禁慶幸,他所寫的是在Pehentian的事情,而不是在日本。否則,她一定會哭得更厲害的。
秦昕然舔了舔流入嘴角的淚,鹹鹹的。她不由得笑了,她還以為,她的淚,會是苦澀的。因為這是她活該承受的。
時間仿佛過得很慢,可是還是一點一滴地慢慢流逝了。
這段時間,草野智依然每個星期寫一封E-mail給秦昕然,有時候她會很快就回他了,有時候可能要兩三個星期才能回他一封。他知道她在忙,現在的她已經在太平洋的彼岸,努力地啃著書本。讀法律,他有點概念的,那是很忙的,所以隻要她能告訴他關於她的消息,他根本就不在乎要隔多久才能收到她的E-mail。
不過,他再一次明白,她的計劃,從來就不是他能左右的。在Pehentian的時候是這樣,她要去歐洲的時候是這樣,她去留學的事也是這樣,永遠都是她決定好了,告訴他而已。所以他也漸漸明白,如果不是她自己想的話,他是沒有辦法說服她為了他而來日本,更別說在日本停留。
所以,他們之間永遠要隔著那遙遠的距離,除非她的計劃裏,有了他。
可是,那大概隻是他的一廂情願吧!
也許他應該忘記她的。可是卻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她,不由自主地到他們一起到過的地方,海邊、台場,還有他們一起來過的中國餐館。
草野智點了幾個秦昕然曾經做過給他吃的菜,一個人坐在包廂裏,有點出神地呆坐著。
侍者推門出去的時候,門外剛好有人經過,並向包廂裏看了一眼。那人愣了一下,連忙擋住就要關上的門,走了進來。
等草野智發現的時候,那人已經坐到他麵前了。
霍雲飛拿起那張點菜單,看了看,抬頭問道:“你一個人,吃得了這麼多嗎?”
他笑了笑,“吃不完,但有點想念這些味道。”他想起這個人了,秦昕然的好朋友,那個與她有四十歲婚約的人。
“是她曾經做過給你吃嗎?”霍雲飛問道。
“嗯。”他點了點頭。
“那你肯定沒辦法在這裏吃到她做的味道。”霍雲飛笑了笑,放下點菜單,“雖然菜名是相同的,但做法並不同。就像這個苦瓜,你在這裏吃的是用鹽醃過或者用開水燙過的。而她就不會這樣做,因為那家夥喜歡苦味道。”
“你好像很了解她。”草野智認真地看了看他。
“還好,畢竟認識這麼多年了。”霍雲飛聳聳肩。
“你喜歡她吧,不然怎麼會和她定那樣的婚約?”草野智忽然問道,“但我不明白的是,如果你真的喜歡她,怎麼會定到了四十歲?”
霍雲飛自嘲地笑了,“因為我笨吧,對啊,真不應該是四十歲的,應該早一點的。不過,四十歲也沒關係,至少在見到你之前,我還挺有把握,她會單身到四十歲的。”
草野智一愣,“為什麼?”
“因為那個家夥,在感情上是個白癡,從來就處理不好感情的事情。你見過有人會在分手後才想起自己的前男朋友曾經很努力地追求過自己的人嗎?更厲害的是,經過她的一番分析後,最後一定會得出,她從來不曾愛過的結論。”霍雲飛無奈地笑了,“她喜歡和異性交朋友,但從來掌握不了朋友與戀人的界線。以前她總是還在朋友的時候,就以為已經是愛上了。後來她終於汲取教訓,卻改正得過了頭,愛上了,也還以為隻是朋友。而且那家夥對感情的信任度很低。”他歎了口氣,繼續說道,“誰叫她本來性格方麵已經缺乏安全感,後來還要從事民法方麵的工作,天天處理那些感情破裂的離婚個案。”
“她是專門辦離婚案件的律師?”他一驚,從來沒有聽她提起過,而且她現在學的好像是經濟方麵的法律。
“我覺得這個工作是逼得她決定去流浪的一個很重要原因。”霍雲飛點了點頭道。
“剛才,你為什麼說是在見到我之前?事實上,她也並沒有留在我身邊。”草野智笑得有點苦澀。
“原來你也笨啊!”霍雲飛搖了搖頭。
草野智有點莫名地看著他。
“她離開日本的那天,我去送她了,她雙眼通紅,看來是哭了一個晚上。我想,與你有關係吧!”霍雲飛微微笑著看他,“還有一件事,其實我跟你是同一天生日的。”
草野智愣住了,“怎麼會,明明你比我晚幾天的,那天我還和她一起……”
“那是農曆生日。按西元曆法計算,我和你是同一天的。”他打斷草野智的話,“那一天,她選擇的是陪你,而不是一個與她有十多年交情的好朋友。”
“可是——”草野智還想說什麼。
霍雲飛再一次打斷他:“本來不想告訴你這些的,但是如果能讓她幸福,我並不介意。誰讓她愛的是你。隻是你們兩個都是笨蛋,輕易地將愛放過,然後各自傷心難過。”他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草野智,“反正,我要說的,隻有這麼多了。抱歉,我是來吃飯的,還有朋友等著我,不能陪你了。”
草野智愣愣地看著他走出了包廂,腦海裏還回蕩著他剛才的話。
秦昕然愛他?他們輕易地放過了愛?然後各自傷心難過?
忽然他做了個決定,站起來就跑了出去。
門外的侍者嚇了一跳,連忙追上去,喊道:“先生,你點的菜還沒上呢!”
與幾個朋友一起坐在大廳的霍雲飛看著草野智的背影,知道他已經做出了決定,不由得浮現一抹複雜的笑容。
其實那天他生日的時候,他就已經感覺到了,秦昕然那個笨蛋,愛上了卻還以為隻是好朋友而已,傻傻地放過了愛。
真是笨死了,幸好這樣的笨女人終於有人要了,不用自己給她收攤了。
好事,不是嗎?
隻是為什麼心還是會痛?
秦昕然與幾個同學揮手道別後,與室友一起走往路口的另一邊。她緊了緊外衣的領口,對於天生怕冷的她來說十月的洛杉磯,當起風的時候也是挺冷的。
“Windy,這個周末有什麼節目嗎?”室友Christina(克斯汀娜)突然問道。
秦昕然搖了搖頭,“沒有啊。不過,還是先把教授留下的作業做完再說吧!”
“其實還好啦,作業的事不用花很多時間。我這個星期回家,有沒有興趣來玩?”Christina提議道。
Christina家住在北加州的聖荷西,基本上每個周末她都會回去一趟。天生熱情的Christina經常問秦昕然要不要到她家去玩,有時候秦昕然會答應,隨她一同到聖荷西。不過更多時候她會拒絕,功課太多是其中一個原因。
“對不起,這個周末我要——”
秦昕然還沒來得及說完,Christina就拉著她的手臂,有點興奮地問她:“Windy,那個帥帥的東方男子,是不是來找你的?”
秦昕然向她示意的方向看過,隻見在她們合租的公寓外,一個身穿黑色外套以及深藍色牛仔褲的人倚牆而立。她愣愣地看著那人,熟悉卻又夢幻般不真實的感覺——她看到草野智了!
草野智也看到了她,慢慢地走到她麵前,微笑地對她道:“又見麵了。”
秦昕然呆呆地看著他,許久回不過神來。
這是騙人的吧!
秦昕然端了杯熱咖啡走進房間,看著站在她書桌前,正好奇地翻閱著她堆滿了書桌的書本的草野智,卻依然沒有太真實的感覺。
草野智轉過頭看到了她,拿起一本差不多有十厘米厚的書,問道:“學習很辛苦?”
“還好,應付得來。”她有點反射性地應道,然後看了看手中的咖啡,才突然想起似的,將咖啡遞給他,“咖啡。”
他接過杯子,雙手捂著暖暖的杯子,滿足地深吸了一口咖啡的香氣。
“你,怎麼突然來了?”秦昕然終於將一直留在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
草野智對她笑了笑,道:“昨天晚上在中國餐館遇到你的好朋友了。”
“霍雲飛?”
他點了點頭,繼續道:“被他罵了一頓。被罵笨蛋了,而且,是罵我們兩個都是大笨蛋。”
秦昕然愣了愣,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