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會再回來了,是不是?”
“嗯。”
“她在說謊,是不是?”
我看向坐在馬車另一側的喬雲裳,她的神色迷茫,有如釋重負,還有殘留的不知所措,她看著我,似乎很想從我的回答中獲知什麼,我的心微微一顫,卻隻搖頭,“我不知道她跟你說了什麼,至於她是不是說謊,你也要問她才行。”
喬雲裳動了動嘴唇,沒有像從前那麼胡攪蠻纏地硬要我說,怔怔地凝視了我一眼,然後幽幽地別過臉頰,神情似是喜悅,又似是悵然。她的目光看向了別處,我可以悄悄地鬆了口氣,也輕輕地歎息一聲。
若兮確實是在騙她,可是那又如何?當我聽到若兮的話,便已經明白若兮真正的心意,這一切是什麼時候發生,又是怎麼發生的,如今我已經無從得知,而唯一確定的是,若兮此番,原來並不是一個人孤獨前行,而她選擇的,是這個時代的女子最艱難的一條路。
“與其被他的愛圈禁起來,不如帶著他的愛離開。”
我的耳邊回響著她這句淡淡的話,可是,我還是忍不住苦笑,單親媽媽啊,就算是在前世,也很少有女子敢獨自擔負起另一個小生命的未來,我是該說她太勇敢,還是說她太莽撞呢,還是要說,她實在是太癡了......
若兮的離開,就如同我生活中的一朵小浪花,雖然略有波瀾,實質上也不過是生活的一小部分,而她的離開,就意味著郭喬兩家的聯姻真的是要提上日程。
因為喬雲裳和郭曖的婚事一直都是郭喬兩家口頭相說,真正操辦起來的時候,一個步驟都不能省略。交換庚帖那日,雖然隻是婚事的第一步,宅子裏上上下下也都是喜氣洋洋,尤其是老太君,早已言明要給喬四小姐好生準備嫁妝。
接下來的納采,納征,以及問期,就不是一天促成的了,都要挑出黃道吉日,兩方正正式式的過往,我在旁邊偶爾幫把手,不過最多的時間是在看熱鬧。我和雲煦成親時,不僅簡陋而且倉促,而且就連我的身份都是盜用別人的,如今雖然身份問題解決了,身世問題也告一段落,可是對於古代婚禮,我的心裏還是有些惆悵的。
以雲煦的細心,自然注意到我的這一點不對勁,他溫言軟語自不必說,說得多了我都覺得是自己多想了,忙不迭地讓他去做事,不要再翻騰那些舊事。
我和喬雲裳的關係已經沒有最初那麼僵硬和敵對,也許是因為她的心事已解,而對於其他的事情也已知無能為力,性情和緩了許多,所以我並不吝於表現自己的善意,決定去集粹閣挑一件好玩意送給她,權當作是結婚禮物。為什麼選擇集粹閣?自然是因為這裏的東西原就是洛州城中最特別有趣,又價格公道的集寶之地,而且有喬雲宸這個老板,沒準還能有折扣打,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集粹閣的一樓是一如既往的人流攢動,姑娘婦人三兩成群地挑挑揀揀,端的是人氣不減,而我則是熟稔地直接上了二樓,有機靈的夥計招呼,我挑起東西來也頗有章法。
正當我拿起一支鑲嵌著紅寶石的包金玉骨簪,在手中摩挲把玩的時候,門簾一動,喬雲宸笑吟吟地走了進來,我雖然知道這是他的地盤,可是這些日子他應該在喬家的鋪子裏忙活,怎麼有空來這裏呢?
“聽夥計說,我願還不信,你想要什麼直接讓我派人送去就好,何必親自過來?”
他的語氣隨意,我聽得出這話語裏透著一絲過分的親密,不過看他眸色純澈,並沒有別的含意,也就沒有多在意這些,隨口答道,“我知道你忙,而且許久不出來逛逛,也悶得慌。”
他含笑走上前,隨手翻撿著小托盤裏的東西,問著我,“你想要什麼,隻管說來,這幾樣雖然看著不錯,不過都不算上品。這鋪子裏有些好東西,哪個夥計沒有眼力價的,也沒說給你拿過來幾樣,倒把這幾個便宜貨端上來了。”
他這副老板姿態倒是讓我忍俊不禁,自顧放下簪子,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倒是說的大方,其實巴不得誑我的錢吧,先說好,我是給你的雲裳妹妹買禮物,貴的我可是買不起。”
聽我這麼說,他略帶驚訝地輕咦了一聲,不知為何高興了起來,扯了扯自己的衣襟,對我拋下一句“你等會兒”,便大步走了出去。看他這般興奮,我倒沒覺得自己說了什麼特有趣的話,聳聳肩就隨他去,而我坐在圓桌旁,擺弄著托盤上的小玩意,順便等著他。
沒多會兒,他便返回來,手上拿著一摞東西,好像還有筆墨紙硯之類的,我心裏疑惑,不過沒有多言,看他究竟要做什麼。喬雲宸招呼了夥計進來,把原本圓桌上的那個托盤拿走,然後把自己捧著的東西放到上麵,我掃了一眼,是一疊厚厚的紙質東西。
“上麵的這些,是這家集粹閣的地契文書,還有這裏賬房夥計的長短契約,”他把那些紙質東西都一一展示給我看,其實他說的不全,那疊東西裏似乎還有一本類似賬簿的牛皮本子,我雖然不明白他給我看這些是做什麼,不過我也清楚,這些都是實實在在的,誰拿到這些東西,誰就是集粹閣的主人,“這是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