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迦恒沉默了一會,從口袋裏掏出她的手機,打開那條信息讓她看:
“冉冉,你們的孩子肯定很可愛吧。如果可以,我也很想抱抱呢。不過已經沒有機會了,嗬嗬。我知道你很愧疚,可是我並沒有怪你啊。雖然我不知道簡亦究竟是為了救你還是救我的,但我想應該是你把。不過我也不會後悔,因為他說他愛我了。這三個字,我等待了五年。本以為有生之年已經不會聽到,隻想靜靜地陪在他身邊。然而他卻說了,我此生無憾。冉冉,一周後我就要去北歐了,他的骨灰,我會留一部分在北京,也會在北京為他設一個墳墓。這裏畢竟有我們三個太多的回憶。至於另一部分,我會帶去北歐,我要永遠陪著他,看那美麗的極光。”
蘇冉痛哭出聲。葉迦恒隻得緊緊擁著她,一絲痛楚劃過心頭。
有人說過,悲劇,無論如何也翻覆不出手心的,是宿命的棋子。人生是生死早已限定的戲。林音音和簡亦,咫尺天涯的距離,再愛,也不能夠接近。
“丁先生,蘇小姐,是一對龍鳳胎哦。你們想好名字了嗎?”護士小姐抱著一粉一藍地小棉襖,笑吟吟地說。
蘇冉想了好久,聲音像斷弦的琴音:
“就叫念亦,念真吧。”
他懂她。所以他淡淡一笑,再次把她擁進懷裏,貪婪地聞著她的發香,思緒越飄越遠。
念亦,念真。
五年後。
荷蘭,阿姆斯特丹。
乳白色的風車緩慢轉動,溪水流動的速度,也是一段愜意的旅程。放眼望去盡是金黃色的鬱金香,如同被永恒的光明簇擁其中。
青衣女子盤腿坐在綠油油的草地上,齊肩的黑發被輕柔的風吹往一旁,散成一個美好的弧度。一個粉嘟嘟的可愛小女孩躺在她懷裏,一臉好奇地把玩著手中那朵金燦燦的,含苞待放的花朵。
都過去5年了啊。
一個人靜愛,將等待變成一種姿態,有多少寂寞也得摁住了。按成了心頭的朱砂痣,守成了心上的白月光。
她就如同這茂密的鬱金香一般,心情平靜地行走在等待的旅途當中。隻是,花朵的等待,充滿希冀,哪怕凋零以後,還有下一次輪回的機遇。
悲哀如她,守的卻是一個遙無歸期的空想。
“媽媽媽媽,小花花裏麵為什麼捏起來硬硬的啊?”
清清甜甜的童音喚回了她飄遠的思緒,本來空洞飄渺的眼神也回複了應有的生機。看著女兒澄澈的眼睛,她笑了:
“因為裏麵住著一位小公主啊。”
“那亦安不捏了,會弄疼她的。”
“亦安真乖。”
撫摸著女兒柔軟的頭發,心裏也變得柔軟起來。隻是這柔軟中,更多的卻是苦澀。
“那……小公主她會像豌豆公主一樣長大,然後遇見王子嗎?”
遇見……真是具有童話色彩的詞語。她被女兒問得啞口無言。但是為了不讓女兒失望,她還是編織了一個善意的謊言:
“會啊。在童話中,公主和王子是會幸福的哦。”
幸福,存在於童話。而現實?她沒有那個命。
“亦安也要遇見白馬王子!”
“那亦安要快快長大哦。好啦,該回去咯。媽媽做番茄拉麵給你吃,好不好?”
“好!”
她站起身,伸手拿掉落在發梢上的金色花瓣。視線飄向蔚藍的天空。
亦,下次我再帶亦安來看你。一切安好,勿念。
青澀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地平線上。天際下方隻剩下一片澄澈的金。
有人說過,太驚心動魄的愛情會使一個人失去再愛的能力。從前她不信,而現在,她信了。因為她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不是尋不到,找不到。而是不想找。
怕了,累了,不敢,不想,也不能再去愛了。
弱水三千,此生,她隻取一瓢飲。
帝都北京。
早春的薄霧為這個城市鍍上一層迷蒙的色彩。清晨第一縷曙光給世人帶來新生的希望。日出而作,日落而歸。不停抱怨物價的上漲和老板的刻薄,回到家見到那個最愛的人,寵溺的笑容又像陽光一樣燦爛。
這便是最原始,最簡單的幸福吧。
“0302號,今日表現不錯,極有可能減刑哦,繼續努力吧。”
她朝看守員淡淡笑了笑,目送著他的背影離開監房。
放下掃把,她捶捶疲憊的肩膀和腰肢。走到洗手間清洗手中,臉上的灰塵和汙垢。不經意間瞄到那麵光潔的鏡子:
眼窩深陷,雙眼渙散無神。皮膚暗黃,擠滿了暗瘡和痘痘,本來鮮紅飽滿的嘴唇,如今也變得蒼白無色,還零散地長著一些死皮。唯有一頭烏黑的長發以驚人的速度生長著,似乎以此來表示它的不滿和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