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紡出了氣,胸中塊壘消散,臉上卻不見喜色。
在她眼裏這本來就是件小事,一個是修士,一個是凡人……這還有什麼好高興的?
要是為了這事喜不自禁,那就該尋摸尋摸地上,看看能不能摸著碎下來的自尊了。
忽然間感到額頭一暖,雲紡抬起頭,見到雲沁逆著光站在她麵前。
“方才有一瞬間,你像是要殺了他。”雲沁點了點雲紡的眉心,力道放得很輕,輕到讓雲紡覺得癢,“那等殺意,試試收起來吧。”
雲紡點點頭,眉頭擰成一個結。她伸手去拉雲沁的手,拉到之後沒有讓他像之前那樣牽著,而是她自己主動地緊緊攥住了散發著暖意的指尖,“弟子一定做到。”
雖然她不想承認,但在地牢裏遭受的種種已經影響她太深,有些東西甚至是被刻到了骨子裏,想抹都抹不掉了。
她現在的處事與之前變了有多少,她數都數不過來。方才若不是被抱在雲沁懷裏,若不是近到呼吸相聞,若不是那種無法忽視的存在感,她會怎麼做呢?
她會出手,會直接用殺招,瞬間致命的那種。就像無數次她一個人麵對那些毒物,一擊必殺,不留餘地。
表麵上看她確實回到了曾經的隱忍,可實際上這滿身骨血都在叫囂,像是迫不及待想要出鞘的利刃,喋血是全部的願望。
隻有在戰鬥中,她才可以將這忍得辛苦的情緒釋放一二。因為戰鬥總是伴隨著殺戮死亡,她以為她這樣不會惹眼。
可是顯然她錯了。
一心尋死不計後果的陸千虹,生命已經受到嚴重危害的眾多修士,他們最瘋狂最憤怒的時候,恐怕都沒有她的煞氣那麼重。
她能夠判斷出來,而且相信自己判斷準確,雖然她看不到自己那時什麼模樣。
因為,他們的煞氣比不上地牢裏的毒人,而地牢中的毒人卻沒一個比她身上的煞氣更重。
這裏不是地牢,那些她不想去回想的都已經變成曾經。她之前卻一直無法適應這種轉換,直到方才。
雲沁讓她明白,該把自己擰回來了,縱然隻是表麵上的。
流雲嶺是正道,就算背地裏仍然少不了汙垢,但表麵上絕對是光風霽月的。不管是在哪種情況下,煞氣過重,對她的立足都極為不利。
她在心底告誡自己,忍,百忍成鋼。
隻是忍起來太辛苦,成功的希望太渺茫,她忍不住有退縮,忍不住想要有依靠。不過她明白這世上的事情,終究是隻能靠自己的,所以她沒有退。
所以她示弱一樣的去拉雲沁給自己一點安慰,卻沒有表現出半點撒嬌退縮。
漫漫長路,她隻能靠自己,怎麼能真的依附誰而活?
眉心又是一暖。
雲沁的歎息聲溶在空氣中,若不是那微微皺起來的眉毛,雲紡甚至都會覺得那不過是一時的錯覺。
“師尊……可是有話要說?”那般欲言又止的模樣。
雲沁放下手,神情語氣都是十足的憐惜,“不需一定,盡力便可。”
哪裏能行呢?做不到就要被排斥,雲沁說不準能不能護的住她。而且便是護得住,她也不願意靠著別人的保護才能好好地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