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想讓醫生立刻為艾爺爺做個檢查,千萬不要一時氣急攻心,病倒了。
艾爺爺沒有倒,倒下的是艾倫海。
艾爺爺說,我一直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血癌,家族性遺傳啊,他媽媽就是這麼過世的。
但凡涉及一個癌字的病,常人就算不清楚血癌到底是什麼病,從癌字也足可見其嚴重性。何況,對於一些基本常識都懂的我們。
艾倫海得的是急性髓細胞白血病,英文叫acutemyelocyticleukemia,簡稱AML,俗稱就是血癌。
血癌分很多種,但大多是有緩衝期,從得病到死亡大概十年左右,這隻是算的平均律,艾倫海從確診到現在已經有五年,如果不是到了晚期,他的私人醫生還會繼續瞞著艾爺爺。
這是艾倫海要求的,而這位醫生作為艾家幾十年的家庭主治醫生,在艾家住了幾十年,跟了艾爺爺幾十年,那幾十年的感情,他也不忍心告訴在艾爺爺晚年告訴他,他的孫子得了絕症。
艾倫海是遺傳性白血病,艾爺爺一直都知道艾倫海的媽媽是因為這個死亡,也一直擔心艾倫海會得這種病,他還特意查過資料,遺傳幾率很大,但也不是全部,他抱著那部分不會遺傳的幾率希望艾倫海能一生平安。
卻不知道,艾倫海的病情早就被診斷出來,隻是隱瞞了下來,沒有讓爺爺知道。
既然是絕症,他也就認命了,盡量不生活在爺爺身邊,這樣以後就算走了,爺爺也不會那麼不適應。
他是不想在日本和別人有瓜葛的,但無奈愛情就是這樣,來了,即便他不想要,還是愛了。
他以為他至少有十年的時間,卻在這一年發現皮膚頻繁出現紅點,嚴重的時候皮膚表層還滲血,尤其在他留在日本那個人家裏,兩個人住在一起的那段時間。
所以他回來了。
醫生曾說,不管是什麼病,嚴重程度都和患者的情緒有很大關係。一個處於消極悲傷痛苦情緒下的正常人極容易生病,一個處於這種情緒下的病人,則更容易使病情惡化。
這也是為什麼很多家屬會選擇在患者病情嚴重時對其隱瞞真實病情。病人知道病情時產生的恐懼與別的負麵情緒對病情百害而無一利。
艾倫海是一個很看得開的男生,哪怕知道的時候隻有十八歲,也能勇敢地安慰替他檢查出病情的醫生,說沒關係,然後要求他幫忙保密,還很道家思想地告訴醫生,也許他還能活很長一段時間,一直到替爺爺養老送終,這樣爺爺就不用為他難過。
我特意去查了很多關於acutemyelocyticleukemia以及refractoryanemiaRA的症狀,acutemyelocyticleukemia初期表現隻是refractoryanemiaRA,也就是難治性貧血,之後才開始演變成acutemyelocyticleukemia,在患上acutemyelocyticleukemia之前那段時間,艾倫海主要症狀就是貧血,這一點他的醫生也知道,而且從那個時候起醫生已經毫不隱瞞地告訴了艾倫海病情的演化過程最終會走向AML,在那,他還有三到十二年的時間,想到他忍受了那麼多年這種明知結局是死亡卻在等待死亡的心情,讓我走進房間看艾倫海的時候,沒來由地掉眼淚。
他還那麼年輕,還有那麼多事情沒有做,還有那麼多愛他的人……
艾倫海對我說,不然你下次進來的時候戴個眼罩吧,聽說這種病會毀容,不過暫時我的臉應該沒有問題,就是不能穿短袖和短褲了,手臂和腿都難看死了。
我不敢去看他身上的任何一個部位,這些我都知道,當我知道他得了這種病的時候,我就整晚對著電腦在查看所有關於AML的資料,一大早從電腦前爬起來的時候,已經能把這些醫學反應醫學術語背下來。
那一刻我恨透了上天,既然創造了一個這麼美的人,為什麼要在他人生的最後一段時間讓他變得醜陋。
後麵一段時間艾倫海住進了醫院,因為他開始要依靠藥物,這些設備去醫院才更齊全。
我看得出來,艾倫海並不想做這些無謂的拖延,但對於醫生說的任何的話,他都沒有反對,隻是默默地接受,他不想在最後一段時間讓看得見他的人難過,假設是我,我也私心地想要他在世上多留哪怕一分鍾。
盡管他自己覺得每一分鍾都過得很辛苦,卻還是肯為了我們多堅持一分鍾。
他生病的事,韓航始終不知道。
艾倫海希望能少一個人知道就少一個人知道,最好連他死了都不要有人知道,隻當他去了很遠的地方。當然,這不可能,所以說完這句話,他又一笑道,“那就等我死的時候再告訴他,你不知道我們的感情,我保護過他很多次,他也……救過我,楚夏你知道嗎,是救我,差點丟了自己命,很不可思議吧,很難讓人相信吧,有誰能要我的命呢,可是的確就有人想殺了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