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破重伏 刃飛流(3 / 3)

陰陽判臣立仰麵躺著,左臂齊肩斬斷,還有一根血糊糊的肉筋連著,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刀傷,皮肉翻卷,白紅混成一片,肋骨灰森森的截出肌膚插在外麵,骨端還附黏著縷縷血絲,他的兩眼空洞而懼的交瞪著沉沉天空,眉心有一道整齊的裂口,一股鮮血,還在蜿蜒淌流……。”

九鴻一尊夏忌生正漠然望著他自已的左脅,那裏,自肩頭至跨端,翻卷開一條尺多長的血口子,深已見骨,而他身上其他的傷處更是累累不可計算,鮮紅的血已將他染透了。沉默了一會,夏忌生抬眼凝注著龍尊吾,苦澀的一笑:“兩敗俱傷,是麽?”

龍尊吾扯動了一下唇角,啞著嗓子道:“不錯,但結果是叁對一。”

身子搖晃著,夏忌生的臉色迅速蒼白:“本堂低估你了,你隱藏著“飛流九刀”中的絕招未用……”

龍尊吾嗆咳一聲,低促的道:“當然,用出來須有代價………。”

徐徐的吐一口氣,夏忌生揚著聲音道:“今日之戰…………本堂若能生還,必將再次重演,不過,那時候你我處境………或會變易了……”

悄悄的,有人影在極為小心的左側向這邊移動,龍尊吾古怪的一笑,手中阿眉刀刀鋒“登”的對向那人影移來的方向,眼皮子也不眨,語聲低沉:“古顏,你以為可以乘虛而入麽?”

那悄然掩進的人影,果然正是碧眸古顏,他驀地一怔定定站住,有些失措的瞪著龍尊吾,臉上的表情錯雜而憤恨,就像一個惡作戲的孩子被一個比他強健多的壯漢忽然捉住了一樣,有一種惡意未逞的氣怒與尷尬。

阿眉刀的金色光芒微微泛閃,龍尊吾緩緩的道:“古顏,本應以我手中之刀斬你八塊,但你身背血債尚有正主來索,我不願越俎代庖,總有一天,你會用你自已的生死來償還你所為的罪孽!”

碧眸古顏唇角抽搐了一下,他吞了口唾,故做鎮定的道:“龍尊吾,你話說得滿了。”

龍尊吾冷冷的一眉梢,道:“那一天來到,你我便會明白。”

忽然,奈何判挺著胸膛,大步朝龍尊吾行來,他細細的雙眼中流露著一片令人毛發悚然的凶厲光芒,而這片光芒又隱含在極度的悲憤與怨毒裏,他沒有一聲歎叫,沒有一滴淚水,但是,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深切體會出他內心的怒火是如何熾烈,哀痛是如何深沉……。

龍尊吉淡漠的凝注著他,戴著“普渡”指環的手指已下意識的伸曲了一下,菱形的紫紅光華輕輕眨動著已有冷瑩瑩的意韻,這意韻,一直透進人們的心底,使人知道這代表殘酷,以及死亡。

強忍著巨大的痛苦,九鴻一尊夏忌生伸出顫抖的手臂,沙啞而急促的道:“臣老弟………”

臣堅冷硬的站住,目光毫不轉動的瞧著夏忌生,夏忌生兩腮的肥肉有些哆嗉,他嗡動著焦裂的嘴唇,微弱的道:“不要去………臣老弟………記住這筆賬………以後的日子還長………臣老弟,眼前不適宜動手……”

臣堅仰起頭朝天空注視,而空中烏雲滾滾,層層翳布,彷佛壓在人們的心口,連氣也透不過來……

潤濕了一下嘴唇,夏忌生又沉窒的道:“臣老弟………自古以來,兄弟便連肝腸………我曉得你此刻的心緒………但相信我是為你………我必須要你兄弟活著回去………回去見幫………主。”

龍尊吾閉閉眼睛,道:“生死原有命,臣堅,假如你有此心,我們會在那注定的一點遇上,那時,我們之間總有一個要討還今天的積欠………”

頓了頓,他又接著道:“隻是,那討還的方式怕會太殘酷了!驀地瞪著龍尊吾,臣堅一個字一個字的道:“至多也不過”死”字一個,龍尊吾,我記著你的容貌,你的舉止,你的語音,到了那一天,我會來的,我們要證明誰須付欠,誰要品當那殘酷,我要將我兄長的鮮血染在你的臉上!”

龍尊吾手腕一翻,阿眉刀拄在地麵,他肅穆的道:“龍尊吾恭候大驚。”

奈何判臣堅猶豫了一下,終於猛的跺腳,回身奔到臣立的體之旁,在他到達臣立身前的一刹,龍尊吾發覺這位在江湖享有盛名的人物腳步踉蹌得幾乎隨時可以摔倒地下!

微微側首,夏忌生衰弱的道:“古堂主,我們還等什麽?”

迸顏難著的轉過身去,撮唇打出一連串急驟的呼哨,於是,隨著呼哨聲,土邱後麵已有叁名大漢牽著八九匹健馬快步奔來。

迸顏身子搖見著迎了上去,一語不發的翻身上馬,傷口的疼痛,已使他滿身冷汗浸透重衣。

背起了臣立的體,尋回了那柄“修羅頭”,臣堅拖著沉重的步子騎上他的黑馬,另一匹失去了主人的黑馬卻低聲哀嘶著,不住的用鼻端聞觸它已經故去的主人遺體,宛如這頭畜生也知道生離死別的悲哀與悵然………

那叁名大漢倉惶的將另叁具體馱到馬背上,其中一個扶了那一直坐得老遠的黃板牙仁兄,這位仁兄瞪著眼,咬著唇,辛苦的站了起來,全身打著哆嗉,看他痛楚的模樣,就差一點喊媽了………。

九鴻一尊夏忌生目光淒惻的環視了鬥場一眼,最後,又落回龍尊吾臉上,他肥大的手掌一揮,道:“朋友……………這筆帳,我們都記了。”

龍尊吾平靜的道:“後會有期。”

胖大的身體又搖晃了一下,方才牽馬過來的叁名大漢中有兩個急步奔近,分開左右欲扶持他們這位長河堂的堂主,夏忌生神色倏變,暴叱道:“給我滾開!”

兩名大漢惶然收手,其中一個結結巴巴的道:“但是,堂主你………”

夏忌生理也不理,轉身朝他自已的坐騎行去,臨到馬側,他咬著牙哼了一聲,左手一按馬鞍,整個人已“呼”的飛上馬背,但是扯動了他那怕人的傷口,幾乎差一點便摔了下來。

他又回頭深深的盯視了龍尊吾一眼,這一眼,龍尊吾看得由來,有著太多的仇恨,太多的憤怒,以及太多的羞辱。

十來匹馬迅速的揚蹄而去,沒有人再說一句話,沒有人再留下一丁點歎喟或叱罵,就像他們原是自此路過一樣,唯能代表方才那場慘厲殺戈的,就隻有地下一灘灘已成紫紅色的血跡了,而這一灘灘的血跡亦終將湮沒消失,就像薄霧被清風吹散,不再有一絲遺跡。

騎影隱入灰穆的大地盡頭,而空氣寒瑟,四周景色淒涼,似一個低能的作畫者,將一團團單調的淡藍塗在灰色的畫紙上,除了沉黯,除了落寞,簡直就沒有別的了。

朋叁省跋忙跑了過來,他一抹臉上的汗水,著急而惶恐的道:“老弟,傷得如何,還挺得住麽?”

龍尊吾苦笑一下,道:“自是不會好受,朋兄如何?”

朋叁省看也不看身上的兩處皮傷,將手中兵刃丟在地下,匆匆為龍尊吾檢視了一遍,禁不住駭然道:“我的祖奶奶,你全身沒有一塊好肉了,這這這………這如何是好?前不巴村後不近店,可要命了…”

皺皺眉,龍尊吾道:“我都不怕你怕什麽?死不了的,隻是痛得有些難過………朋兄,煩你看看唐姑娘,行麽?”

唐潔早已從地上站起,她不知在什麽時候已經淚流滿麵,淚水淌過她沾著灰塵的臉龐,衝出一條條蜿蜓而細小的溝渠,假如在平時,這情形是十分可笑的,但是,此刻卻沒有絲毫令人覺得可笑的感覺,朋叁省急切間抬頭看見了她,舌頭有些發硬的道:“你安好麽?唐姑娘?”

唐潔咽聲道:“龍俠士怎麽了?”

朋叁省“唉”了一聲,道:“傷得很重,要趕快治……”

惶惶無主的朝四周望了望,唐漢淒苦的道:“但,在這荒僻的地,又去找誰為他醫治呢?朋俠士,你無論如何也要想想辦法啊………”

朋叁省急得直搓手,道:“這是當然,拚了這條老命也得想想法子。”

龍尊吾艱辛的挪動了一下身子,卻痛得他猛的痙攣起來,朋叁省慌忙大叫道:“不要動彈,你一動傷口就要流血………”

他一跺腳,道:“這樣吧,老弟你暫時到那土邱的避風處歇著,我快馬趕到前麵的小鎮上請個郎中來,由唐姑娘伴著你,幫幫忙,老弟你為了將來好歹也多喘兩口氣,千萬死不得!”

龍尊吾虛脫的笑笑道:“這一陣子覺得特別累,就麻煩朋兄了。”

朋叁省走近來,小心翼翼的挑著龍尊吾沒有受傷的地方將他懸空挾起,一步一步平穩的行向土邱下麵,邊道:“這是他媽什麽骨節眼了,還說客氣話?你也是能唬,傷得這麽重剛才口氣還狂得驚人,活活將鐵矛幫的雜碎們嚇退了。”

龍尊吾沒有啃聲,直到朋叁省揀了一塊生著枯草的淺窪地將他放下平躺妥了,他才沙著聲音道:“這不是口氣狂,朋兄,是因為他們已成強弩之未,難為大舉了………否則,他們會下這口氣,會放過現在的便宜不撿?”

輕輕地,唐潔坐到一邊,用一方雪白的小手絹兒為龍尊吾擦揩汗垢,邊溫柔的道:“龍俠士,你不要多講話,免得傷神………。?梢猿*穩他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