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9章(1 / 3)

寶玉在怡紅院用心讀書,這日聽晴雯說林姑娘安然無恙回來了,一直提著的心也就放下來,晴雯見寶玉雖然歡喜,但卻依舊抱著書看,便奇怪的問道:“二爺,您這會兒是怎麼了?林姑娘來了,你不說去瞧瞧去?難道平日裏念念叨叨的,竟是假心假意不成?”

“哎!雖說我一心牽掛她,但她終究不是我想見就見的人,他日若用的找我,她必然會讓人來叫我,若不得她的傳喚,我是近不得她的身的。”寶玉輕歎一聲,又把心用在書上。

晴雯搖搖頭,聽不明白他的話,自己便隻管幹自己的去了,隻叫了四兒進來侍候茶水。

卻說王夫人聽說黛玉和北靜王定了親事,心裏又擔心起那一百萬兩銀子來,原指望著老太太做主,把黛玉許了寶玉,黛玉的銀子自然便成了她的嫁妝,用了也就用了,想將來她也說不出什麼來,到時候再把寶釵聘進來,學當日那娥皇女英,二女同侍一夫,寶釵原就年紀大兩歲,自然是姐姐,凡事有她做主,黛玉自然興不了什麼風浪。

可突然之間聽說黛玉訂了親,男家還是北靜王爺,王夫人心裏豈能不慌?

真是越怕什麼,越來什麼,這****正在屋裏悶坐,就聽外麵丫頭說:“王嬤嬤來了。”

便看見黛玉的奶娘王嬤嬤穿一件絳紫色銀鼠長襖,下邊朱砂色長裙,頭上勒著點翠抹額,雲髻高盤,點著珠翠,穩穩的邁進門來。

見了王夫人,隻福了一福,口內說:“給太太請安。”便徑自直起了身子。

“王嬤嬤來了,請坐,玉釧兒,去倒茶來。”

玉釧兒自從金釧兒死後,便在王夫人跟前吃了雙份兒的月錢,如今已經是王夫人的心腹之人,王夫人一個眼神,她便知道什麼意思,聽一句“倒茶”便答應一聲,帶著小丫頭們都出去了。屋子裏隻剩下王夫人和王嬤嬤二人。

“太太,今兒老奴來,是為了那一百萬兩銀子的事情。太太原說當年即可還清的,可是如今已經兩年多了,還沒還一兩,不知太太是怎麼打算的,給老奴一個準話,老奴也好不辜負了我們家老爺的托孤之情。”王嬤嬤開門見山,絲毫不跟王夫人客氣。

王夫人陰沉著臉,冷冷的說道:“那個園子,說是給娘娘省親用的別墅,還沒建成便成了林姑娘的住所,最要緊的一處,娘娘到沒了遊玩的權利,如今這園子,大半倒是成了你們林姑娘的了。”

“太太這話就不是了,我們姑娘住在瀟湘館,是皇上的旨意,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至於其他地方,都是太太家的姑娘公子住著,我們姑娘卻沒沾過半點。怎麼說大半成了我們的?如今借據都在,太太若是不還銀子,我們隻好公堂上見了。”王嬤嬤絲毫不讓,臉色也紀事不好看。

“公堂上見就是了,我們也不怕你,你這樣飛揚跋扈的,那裏還有半點奴才的樣子?真不知道我們家姑奶奶是怎麼管家的,竟是教出這樣的人來。”王夫人也急了,厲聲說道。

“太太也不用著急,我們家夫人在時便常教導我們,做人要堂堂正正,一不許貪人的小便宜,二不許仗勢欺人,三要恪盡職守,侍候好主子。原來我們姑娘還小,用不著這些銀子,所以才借給太太用一年,原也是我們家太太往日的一番情麵。如今我們姑娘大了,也定了親事,我們做下人的,自然要為我們姑娘籌備嫁妝,如今這銀子太太依舊不還,可叫我們怎麼辦呢?太太若是現在還不了,好歹定個期限,將來什麼時候還清了,老奴也好有個打算。”王嬤嬤步步緊逼,一定要王夫人給個說法。

“如今剛出了正月,你且到今年秋裏再說。”王夫人一心賴賬,隻好往後推,如今家裏入不敷出,從一年前就開始讓鳳姐兒拿著錢放出去,賺些利錢來貼補了,哪裏還能弄夠了一百萬兩銀子來還黛玉。

“太太不必支應奴才,修這個省親別墅,上麵撥了銀子下來,這事兒奴才知道,太太雖然沒得了很多,少說也有二十多萬兩,如今隻跟奴才們哭窮,一下子又拖到了秋天,到了秋天還是沒有,可怎麼辦呢?”

王夫人冷冷的說道:“若是到了秋天還還不上,那座省親別墅就是你們家姑娘的了。”

王嬤嬤也冷笑道:“口說無憑,還是請太太立個字據來。”

王夫人“啪”的一聲將手中的茶碗摔到地上,喝了一聲:“來人!”

玉釧兒忙掀簾子進來,垂首而立。

“去,叫個相公到正房伺候。”王夫人的聲音都走了調,可見心中的氣已經到了極點。

一時王夫人和王嬤嬤二人也到了上房,隔著一道絹繡的屏風,那相公寫了字據,王夫人畫了押,便摔給了王嬤嬤,王嬤嬤淡淡的一笑,收了自己便告辭出去。

王夫人一時氣血不調,呼吸不勻,竟然給暈死過去。

玉釧兒急得團團裝,忙叫人去傳大夫來。一時迎春姐妹,李紈鳳姐兒二人聽見王夫人屋裏傳大夫,便都過來伺候。

直到王夫人醒過來,淚流滿麵,哭道:“我為這個家操碎了心,到頭來卻落得一無所有,真是老天無眼啊!”

李紈鳳姐兒二人心裏明鏡兒似的,隻是不好說出口,隻得用別的話勸開,寶玉聽見王夫人病了,也忙忙的跑過來探視,但見李紈鳳姐兒二人正在那裏勸說,自己便悄悄的走進了床榻,跪在地上,輕聲道:“給太太請安。”

王夫人回頭,看見寶玉朗眉星目跪在地上,心中不免又有些安慰,便長歎一聲,叫他起來,到一邊坐下說話。

寶玉便起來,同迎春姐妹坐到一處。

一時玉釧兒端了藥來,眾人服侍著王夫人服下,見她疲憊之至,邊都悄悄的退出去。

賈母聽說了王夫人昏死過去的事情,心裏也多少有些牽掛,畢竟婆媳一場,如今上了年紀,她若有個好歹,自己也沒什麼指望了。便叫了鳳姐兒到跟前來問話,鳳姐兒如實回了,賈母歎道:“這也是你太太做的過分些,也是林丫頭刻薄些,不過幾兩銀子,就這樣撕破了臉皮,真是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