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3 / 3)

“笨丫頭,這不就是你姐抽的那支簽嗎?”佟夫人迫不及待地搶過佟喜菊手中的姻緣簽,仔細地看了看上麵的簽文,然後目光若有所思地停留在曲行雲的臉上,“真是巧嗬,曲公子的簽居然和梅兒的一樣。”

“什麼?梅姑娘抽的也是這支簽?”這下輪到曲行雲目瞪口呆了。

“隻是碰巧罷了,你們不要說風就是雨的,大驚小怪!”佟喜梅不以為然地說。

可是這一切真的隻是機緣巧合嗎?佟喜梅自己也弄不清楚。

一行四人各懷心事回到佟府,佟夫人連忙迫不及待地把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告訴了自己的丈夫。

“老爺,你看,梅兒的喜事是不是已經近了?”佟夫人一五一十地把簽上的文字背了一遍。

“若要雲開見月明,轉世姻緣藥廬中。”佟承瑛低低地重複著這兩句話,“天意,果然是天意呀。”

“什麼天意?老爺,你想到什麼了?”佟夫人驚訝地看著自己的丈夫。

“夫人剛才說曲公子和梅兒抽中了同一支姻緣簽,而簽文的含意明顯預示著梅兒的姻緣與藥廬有關,曲公子恰好又是行醫的郎中,這不是天意又是什麼呢?”佟承瑛感慨地捋著花白的胡須,他早先就想把大女兒許配給曲行雲,隻是礙於不太清楚曲行雲的心意所以沒敢向他提起,如今月老已經為他指點明路,看來大女兒的姻緣有指望了,說實在的,大女兒的婚事一直是橫亙在他胸口的一塊心病嗬!

“老爺說的是,曲公子不但一表人才,而且古道熱腸,與梅兒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雖然隻是一介白衣,但是談吐不俗,又精通醫道,梅兒許了他也算是門當戶對了!”佟夫人讚同地說,如果曲行雲肯入贅他們佟家,那這樁姻緣就更美滿了,隻是不知道他願不願意?

“唔!行雲這孩子為人不錯,把梅兒許給他我安心。”佟承瑛點點頭,說。

“那我們還等什麼呀?”佟夫人是個急性子,想到的事情非得立刻去做不可,當下吩咐一旁的家丁去客房請曲行雲過來說話。

“哎!你先別急,慢慢來。”佟承瑛連忙阻止她,“婚姻之事不可操之過急,免得弄巧成拙,再說事關梅兒終身,總得先問問梅兒的意思才行,反正曲公子在我們府上,你還怕他跑了不成?”

“對呀,說得也是。”佟夫人一想,不由冷靜下來,“還是老爺想得周到。”

晚飯過後,佟夫人獨自一人來到佟喜梅的閨房之中,佟喜梅一見母親到來,連忙放下手中的針線,起身相迎。

“梅兒,這麼晚了還在縫衣服?”佟夫人目光一掃,視線落在佟喜梅正在縫製的青色長衫上,心中頓時了然,看來女兒的心思都在曲大夫身上了,不過這個女兒一向很有主見,自己還是謹慎些比較好,當下佟夫人假裝無心地拿起青色長衫,笑盈盈地說,“梅兒,你爹的衣服已經夠多的了,不用再給他添置新衣了。”

“呃——”佟喜梅麵上一熱,羞澀地說,“娘,這不是給爹爹縫製的啦,是我給曲公子縫製的新衣,曲公子離家多日,身邊沒帶換洗的衣服,所以我特地給他縫製一件新衣好替換著穿。”

“是曲公子的?”佟夫人故意露出一臉的驚異狀,似乎對她的回答很是意外。

“唔!”佟喜梅點了點頭。

“梅兒,你實話告訴娘,你心裏是不是喜歡上曲公子了?”佟夫人柔聲問,見佟喜梅低頭不語,以為她是不好意思回答自己,當下笑著說,“曲公子老成持重,人又長得一表人材,的確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好男兒,如果你心中有意,娘和爹可以央人去向曲公子說媒——”

“不要!”不等佟夫人說完,佟喜梅便毅然搖頭。

“為什麼?”佟夫人反而奇怪了,日間在白馬寺,女兒對曲行雲明明是有情有意的,難道是她眼花看錯了嗎?

“女兒是不祥之人,何必再連累他人呢?”不錯,她的確喜歡上曲行雲了,就因為喜歡,所以更不能答應和他成婚了,她不想讓他成為倒黴的第五任夫君嗬!

“傻孩子,你怎麼能這樣想呢?”佟夫人的眼圈頓時紅了,“那不是你的錯,隻能怪他們自己命不好。”

“不管是他們的命不好還是女兒的八字太硬,娘,女兒此生隻求能承歡爹娘膝下,別無他求,所以曲公子的事請母親以後千萬不要再提。”佟喜梅懇切地望著自己的母親,她知道母親是在心疼她,可是害人害己的事她決計不會再做第五次!

“梅兒,你……唉!”佟夫人半晌無語,臨到最後也隻能歎息一聲,誰讓女兒注定是寡宿之命呢?“天已黑了,早些歇息,別累著自己的眼睛。”憐惜地看了眼女兒清瘦的容顏,佟夫人起身離開。

佟夫人一走,整個閨房便歸於沉寂,夜色漸漸地深了,佟喜梅吩咐丫鬟掌燈之後,便就著微弱的燭光繼續為曲行雲趕製新衣服。

細密的針腳,行行複行行,仿佛要將心中千絲萬縷的情意都深深埋進衣服的紋理中,佟喜梅渾然不覺時光的流逝,直到月影西斜,她才下意識地捏了下酸疼的脖子,抬頭望向窗前的那輪明月。

不知道他此刻在做什麼?是不是也和她一樣遙望著明月?

在別人看來唾手可得的幸福為什麼到了她這裏就好像天上的月亮一樣遙不可及了呢?無可否認,對曲行雲她是動了心的,這與先前的四次定親不同,以前的她和對方素昧平生,當然能輕易地把自己置身事外,可是如今她還能無所謂地把情這一字看淡嗎?佟喜梅不知道,因為不知道,所以她有些煩亂,輕輕地歎了口氣,她收回投向窗外的迷離目光,繼續挑燈縫製衣服。

西廂房內,曲行雲也是輾轉難眠,手中握著那支透著玄機的姻緣簽,心中患得患失。

“鏡花水月原是夢,紅顏禍水萬事空,若要雲開見月明,轉世姻緣藥廬中。”他一遍遍地吟哦著簽上的詩文,一遍遍回想著當時在月老祠內和佟喜梅抽簽時的情形,心想難道這一切的機緣巧合真的是自己命裏注定的事情?

身體雖然疲累極了,但是他的大腦裏卻是了無睡意,見窗外月色如水,他索性披衣而起,推開房門,漫無目的地散起步來。

夜晚的侍郎府無疑是靜謐的,就連拂麵而來的涼風都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輕柔,月色如一塊透明的薄紗籠罩在侍郎府的紅磚綠瓦上,肅穆的氛圍中閃著靈動的色彩。

不知不覺地,曲行雲穿過月洞門,走進更為幽靜的後院。

樹影隨風搖曳,曲行雲不經意地望向那扇半開的窗戶,不經意地看見了那個讓他無法安然入睡的身影,此刻她正對著昏暗的燭光,全神貫注地飛針走線。

望著她在燭光下忽明忽暗的側麵,曲行雲禁不住看得癡了。

像是感應到了他炙熱的目光,佟喜梅滿臉疑惑地抬頭望向窗外,曲行雲躲避不及,兩個人的視線霎那間交會在夜空中,擦出了絢爛繽紛的火花。

“曲公子,你怎麼會在這裏?”佟喜梅半是驚訝半是心跳,手中的縫針突然一抖,深深地紮進左手大拇指裏,當下“哎喲”了一聲。

“睡不著,所以出來走走。”曲行雲不好意思地解釋著自己出現在後院的原因,隨即被佟喜梅的呼痛聲嚇住,急忙奔到窗前,想要檢視她手上的傷口。“怎麼了?紮到手了嗎?讓我看看。”

“不礙事的,隻是有些疼而已。”佟喜梅隨意地擦去大拇指上的鮮血,輕描淡寫地說。

“這麼晚了還縫衣服,小心把眼睛弄壞。”下意識地看了看佟喜梅手上的那件衣服,曲行雲的心頭不由浮起一絲喜悅,她是在為誰縫製新衣呢?看式樣似是年輕男子穿的長衫,該不會是特意為自己縫的吧?

“你那件衣服式樣不好,穿著不好看,所以我娘讓我給你縫一件新的。”佟喜梅見他直盯著自己手裏的衣服瞧,不由紅了臉,找了個合適的理由解釋道。

“佟夫人真是想得周到,隻是有勞梅姑娘了,剛才我還不小心驚嚇了梅姑娘,讓梅姑娘紮了手指,這怎麼過意得去呢?”曲行雲心中狂喜,臉上卻是一副受之有愧的神色。

“公子言重了,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感覺到曲行雲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停留在自己臉上,佟喜梅隻覺心中小鹿亂跳,忙羞澀地低下頭去,不敢再看他的眼。

客氣話說到這裏似乎已經沒有再繼續說下去的必要了,曲行雲一時找不著適當的話題來活躍眼前突然變得有些冷凝的氣氛。

“今晚的月色真美。”曲行雲沒話找話說。

“嗯。”佟喜梅點了點頭,目光轉而鎖住遙遠的繁星。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當著眼前的良辰美景,曲行雲不禁有感而發。

佟喜梅震撼地回頭看了曲行雲一眼,但隨即克製住內心湧動的激越情潮,她不能、也無福承接他的深情嗬!眸光由燦亮瞬間轉為黯淡,她幽幽地歎息一聲,說:“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為什麼她總是如此感傷呢?難道那個指腹為婚的表哥對她而言真的那麼重要嗎?

“東坡先生似乎太悲觀了,人生縱然有許多不如意事,但隻要能珍惜現在、努力拚搏,總有苦盡甘來的時候吧?”曲行雲隻能拐著彎兒勸慰她,“梅花香自苦寒來,總有一天梅姑娘會得償所願的。”

“好一句梅花香自苦寒來嗬!”佟喜梅動容地睜大清澈的眼睛,與曲行雲兩兩相望,“梅兒會記住公子這句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