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小早川倒戈(2 / 3)

當然,最震驚的還是鬆尾山上眾人。聽到槍聲,小早川秀秋猛地從床幾上躍起,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他究竟有多驚慌,看看身邊三個對他怒目而視的使者就全知道了。

“我家大人終於要出馬了。”平岡賴勝聲音顫抖。

奧平貞治則大笑起來:“哈哈哈!看來,我家大人也要動用他的親兵了。大人的三萬親兵,還一個未用呢。”

黑田氏派來的大音六左衛門和大久保豬之助卻並未發笑,在旁煽風道:“瞧瞧,終於把內府惹怒了。”

“事已至此,大人究竟是何打算?”平岡賴勝顫聲道。

沉吟良久,小早川秀秋終結結巴巴回道:“傳……傳令使,快派傳令使……快派!”

“大人決心和內府並肩作戰了?”不等平岡賴勝應答,奧平貞治搶先問道。對於這樣的諷刺,賴勝竟無言以對。

鬆尾山上的觀戰者,不得不蹬進混戰的泥潭。

稻葉正成匆匆趕來,與平岡賴勝二人麻利地向傳令使們下達了命令:“一齊下山,一舉擊潰大穀部。”

小早川秀秋站在當地,冷汗滿額,一言不發。他是在後悔自己決斷遲了,還是依然對未來感到迷惘?

秀秋先鋒鬆野主馬麵無血色,趕奔過來,道:“大人,您下令說要我們向大穀大人發動進攻,這是大人的真心嗎?道義何在啊?”

“道義?哼!”平岡賴勝急忙阻攔。

鬆野主馬卻毫不退縮:“昨晚大穀大人特意趕到這裏來時,我們是怎麼說的?烽火一起,我們便立刻下山,突擊內府陣營。可是現在,我們非但不去進攻內府,反而要去進攻大穀……大人如此口是心非,就不怕被後人恥笑?大人,請您三思!三思!”主馬忽然撲倒在秀秋腳下。

“你冷靜一些,鬆野,我們並非叛變。從一開始就……”

平岡剛一開口,就被鬆野喝斷:“你住口!我在跟大人說話——大人!”他抓住秀秋的腿甲,使勁搖晃:“大人,您受已故太閣大恩,乃享譽武家的小早川家督啊。小早川怎能叛變?若叛變,就太欠思量了。您一直待在這山頭上也好啊……”

秀秋大吼一聲:“混賬!”發瘋般向鬆野主馬胸口踢去。主馬往後急退,秀秋又罵道:“你知道個屁!什麼小早川家,什麼太閣,全都是為了私利勾心鬥角的好戰之徒!今日,秀秋定要讓世人瞧瞧。你若敢違抗我的命令,格殺勿論!”這怒吼,乃是秀秋在為自己尋找勇氣。“鬆野,此乃陣中,令行禁止,難道你不知?你破壞軍紀,意欲何為?”

倘若鬆野主馬不如此反對,小早川秀秋恐怕還無處發泄自己的憤懣。盡管他知自己必須下山參戰,卻始終缺乏鬥誌,亦為此苦惱之極。正是由於鬆野抗命,才點燃了他心頭怒火。

“右兵衛,把主馬給我綁了,居然敢觸犯軍令。”頓了片刻,秀秋又大聲道。

村上右兵衛忙把鬆野主馬帶了下去。再糾纏下去,秀秋極有可能拔刀。

主馬被拉了出去,秀秋跺著腳,大聲命令道:“吹響號角!牽馬!我絕不回鬆尾山!一舉擊潰大穀所部,從背後襲擊宇喜多!”到此時,他才徹底拋棄雜念,鬥誌昂揚。

未久,火槍營把槍口對準山下的大穀軍,猛烈掃射。鬆尾山上響起令兩軍都驚愕不已的呐喊聲……

鬆野主馬在村上右兵衛的勸說下,回了自己陣營,後來悄然下了山,卻未向大穀放槍。戰後,他立刻撤到京城的黑穀,然後學著熊穀直實隱居了。但他的行為對關原之戰無任何影響。

小早川秀秋擁有六百支火槍,而且,與西軍其他部隊不一樣,他未在雨中行軍,彈藥均未被雨淋濕。

突然之間遭到攻擊的大穀軍,其混亂可想而知——自己人陣前反戈,最精良的火槍齊齊對準他們,此時的大穀吉繼正率領六百人馬,攜四百支火槍,守在中山道北側。他得知家康向鬆尾山進攻時,就預感大事不妙,秀秋定要叛變。秀秋可悲,三成亦實在可悲,吉繼一直這般想,但他自己又能好到哪裏?盡管身患麻風病,卻還不得不站在戰陣中廝殺。而秀秋身在秀賴與家康之間、澱夫人與高台院之間、三成與毛利之間,早被擠壓得變了形!

當可憐的秀秋悍然向大穀陣營發起攻擊之後,大穀震驚之餘,勃然大怒。在此次決戰中,他完全被小早川秀秋拖垮,小早川的舉棋不定讓他進退兩難,動彈不得。他對秀秋將信將疑,始終猶豫不決,到頭來,還是遭到了背後一擊。

思來想去,西軍無論如何也無勝機。盡管如此,大穀卻毫不後悔。他早就痛下決心,隻要秀秋不叛,他就定要拖著病體堅持到最後,殺進家康大本營,血染沙場。他心甘情願為三成的友情殉死。他知,若主動發起進攻,自會加速秀秋的叛變,為此他始終按兵不動。但一切都並不如他所料,姑息讓他成了秀秋的盤中美餐。

吉繼大怒之下,迅速套上一件小袖絹衣,披上繪黑色群蝶的直垂,戴朱紅護膝和麵甲,用淺黃綢布包住臉,坐進鞽中。

“金吾的旗印在何處?”吉繼聲音陰森。

“徑直下山,正向我部進攻。”回答他的是自從吉繼失明以來,一直寸步不離、充當他耳目的湯淺五助。

“哦,終於來了。”吉繼咬牙切齒,“傳令所有將士,不砍下無恥叛賊小早川秀秋的腦袋,大穀吉繼死不瞑目!集中所有兵力,直指秀秋!”吉繼發瘋般用手猛拍著轎子下令。事到如今,他才猛然省悟,他真正憎恨的,既非家康,也非東軍諸將,而是充斥於世間的無知愚昧和不講信義的卑劣行徑。因此,昨夜他才特意上山。他對秀秋已仁至義盡,可秀秋的重臣們卻厚顏無恥,一再欺誑於他。

“遵命!”五助急匆匆離去。

盡管敵人的攻擊異常猛烈,但己方始終沒有大力予以回擊。大穀的部隊,除了吉繼的本陣,還有平塚因幡守為廣、戶田武藏守重政父子、吉繼次子大穀大學與木下賴繼,共分為五隊。火槍接近四百支,但因被分配到了各隊,所以,在對方優勢火力的掃射下,即使回擊,亦無大用,因此幹脆不寄重望。

吉繼緊張地等待著湯淺五助回來。

“五助回來了。”

“命令傳達了?”

“是。平塚因幡守和戶田武藏守已從左右兩翼向小早川發起攻勢。”

“好。你不要離開我左右。”

“明白!”

“你膽敢離開我半步,就地正法!敵人逼近,立刻給我信號。”

“是!”

“休要猶豫,以免錯過時機。在我切腹時給我介錯,絕不可讓我的首級落入敵手!”

五助隻覺殺氣像利錐般刺入胸膛。他抬眼望去,還擊開始了。

“怎樣?”

“因幡守已經殺了出去……”

五助話音未落,忽然響起震耳欲聾的呐喊聲。大穀吉繼部下在高聲呐喊,關原的其他部隊也一齊呐喊著,發起了新的攻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