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青澀的溫暖(1 / 3)

三十一

都說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

在美國已經生活了這麼久這麼久,好像度過了幾個世紀一般的久。

久的直叫人心疼。

既然有這麼久的時間,為什麼對這裏的一切還是覺得很陌生?

陌生到連看都不敢看一眼的境界。

這種陌生就像魚兒離開了大海一樣,它在草地上不停的,拚命的挪啊挪,隻為了尋找那一絲甘泉,可是挪了好久,魚兒還是摸索不到回家的路,於是,它告訴自己,就算是汙水爛泥,自己也願意生活,最起碼,它的本質和自己的家園是一樣的,但最糟的卻是,它連汙水爛泥的影子也看不到,魚兒想,難道我連死都不能死在自己的故土裏嗎?

皓陽並不想死。

一點都不想死。

他不討厭這個色彩斑斕的世界。

他隻是抱怨為什麼這個色彩斑斕的世界裏沒有自己想要見到的人。

他不斷的努力,是為了讓自己變得更有實力,這樣,他就可以掙脫爸爸的束縛,然後飛向屬於自己的那片天空,該怎麼去描述那片天空呢?

沒有美麗的花,沒有修長的樹。

隻有自己喜歡的人。

生活在交通這般發達的世界裏,為什麼皓陽還要每天堅持騎車去上班。

是為了環保,還是為了響應世界的低碳生活。

好像都不是吧。

他隻是害怕自己再也找不回當年那個騎自行車上學的男孩了。

當年斜挎著書包使勁踩踏板的少年雖然不喜歡去學校,但至少不會像現在這般厭惡去上班。

盡管現在騎得車子要比以前的好上幾千倍,可每次推著它的時候,心裏想的念的都是以前的車子。

雖然破,雖然久,但推著卻很稱心。

就算幾百年以後,在我麵前擺著一輛世界上最好的車,我的心跳也依舊不會像看到我那輛破車時跳的快。

為什麼?

不知道。

我一點都不喜歡生吃菜,還有那種帶血絲的肉,更不喜歡用刀和叉。

我覺得吃飯時就應該和氣一些,拿著刀和叉就好像隨時都準備要大幹一場一樣。

所以,這麼多年,每一天每一餐我都堅持使用中國筷子,它們像兄弟一樣,相互協調,共同努力為主人夾到心儀的佳肴,比那讓人看著會發抖的刀子順心多了。

我記得有一次,同事好心給我送了份牛排,因為不好意思拒絕,便勉強自己切了一小塊放到嘴裏,那時候,真是腸子都悔青了,如果我知道那肉是生的話,我寧願選擇去哭倒長城。

我使勁的看著那份血淋淋的牛排,緊握著拳頭咬緊牙關對同事微笑,等他走後,我便以光的速度跑到洗手間哇哇哇的對著馬桶叫,差點把腸子給吐出來。

以至於我到現在看見肉都會繞道走。

在美國,唯一能讓我接受的東西隻有咖啡,他可以幫助我每天比別人多工作幾個小時。

每天,除了工作還是工作,不是為了自己的目標,不是為了自己的工作,隻是一具被操縱的木偶,麻木的沒有了當年的熱血。

也沒有朋友,因為不喜歡和那些隻會講鳥語的人打交道。

曾經又一次,我好像如魚得水一樣的興奮過。

那天,其實和往常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我在辦公室不停的敲打著鍵盤,仁傑突然跑進來告訴我他要回中國,當時聽到“回中國”這三個字,心跳突然加速到哪去都不知道了,就像一個長時間離開母親的孩子,一個長時間都思念著自己母親卻又不能相見的孩子,終於有一天,他盼來了這個機會,就像魚兒突然找到了大海一樣,那種心情,你能體會,你能理解麼。

那種心情不是你買彩票中了五百萬時的激動。

也不是你被選上總統時的興奮。

中國文化再怎麼博大精深,可還是描述不了我當時的心情。

聽到這個消息後,我立馬放下手中的工作,同仁傑一起飛奔到父親的辦公室。

他永遠都是一張苦瓜臉,沒有笑容,沒有感情。

都說父子情深,可我和他,隻是簡單的下屬與上司的關係,隻是在這個基礎上多了那麼一點見麵的機會,同住一個屋子,在同一張飯桌上吃飯,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了,而我對他也必須言聽計從。

有時候,我常常在想,我到底是他的兒子還是他養的一條狗,即使是狗,主人也得對他笑一下吧。

我知道自己曾經犯下了不可彌補的錯誤,但是,年少輕狂,我就那麼不值得原諒嗎。

事已至此,人死不能複生,為什麼還要折磨活著的人?

我不明白。

也不懂。

我羨慕仁傑。

因為他在我爸麵前,從來都不用唯唯諾諾的活著。

“叔叔”,仁傑一遍敲門一遍喊著,“還在忙啊”

爸爸抬起頭看著他笑笑,接著又冷冷的看了看我。

我小聲的叫了句爸,他沒有理會。

他會對任何人笑,唯獨不會對我。

“今天這麼閑來看叔叔是有什麼事情吧?”他問。

我的心七上八下的一直跳個不停,我努力的想讓它平複下來,它還是要不停的跳。

“我要回中國了”,仁傑開心的笑著,“想讓皓陽陪我一起回去”

話音剛落,我的心跳再次達到了光的速度。

隻差一個回複了,隻要他一句話,我立馬回去收拾行李,一秒鍾也不會多留。

“不行”

可是,他告訴我們,不行。

他堅定的說不行。

他的決絕,我的絕望。

好簡單的兩個字,竟然在這偌大的辦公室裏回蕩了這麼久,回蕩在我的耳邊,是那麼的清楚,就是這麼兩個字,讓我回國的心徹底死了,碎了。

我沒有求他,也沒有抬頭看他,我知道他也不會看我。

我帶著一具早已死在天邊的靈魂,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仁傑還在喋喋不休的尋找轉機。

他天生就自大的以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說服家,可是在這個世界上隻有我知道他最終的結局是失敗的。

離開了公司,我像一個受了委屈孩子去尋找母親的懷抱,那個讓我時時刻刻用來安慰自己留在美國的人,如今也隻是安靜躺在療養院。

她看不見自己兒子憔悴的身形,她感受不到自己兒子所受的委屈,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靜靜的在旁邊傾聽兒子所有的委屈。

“今天還好嗎?”,皓陽摸摸母親的額頭,“不知道是不是我太勞累產生了幻覺,總感覺每次過來你的氣色都好了許多”

皓陽去洗手間打了一盆熱水過來,輕輕的幫媽媽擦著身子,這是他每天必須要求自己做的事情,每天過來他都會陪媽媽說好多好多的話,有時候,甚至說到自己趴在媽媽身邊睡過去,媽媽,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親近的人。

我多希望你可以醒過來陪在我身邊,當我被爸爸欺負的時候你可以為了我和他鬧別扭,可以每天為我做許多許多的營養餐,可以每天不停的在我身邊嘮叨,可以在我熬夜工作的時候一再的催我去睡覺,可以每天都幫我介紹許許多多朋友然後逼我去相親,所有母親會做的我都渴望你能為我做,盡管那些事情會讓我煩,我也很願意很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