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冰有一個悲慘的童年。三歲的時候,父親宴懷就去世了。母親賀氏性格剛烈,與青雲門諸人因細故鬧翻,一怒之下帶著他回了娘家,差點斷了往來。年幼時,他怨恨青雲門人,認為他們無情的逼迫孤兒寡母,害得他寄人籬下在舅舅家。長大後,慢慢聽聞父親生前的舊事,才明白了些。
宴懷,仙葭大陸第一高手青萍上人的親孫。注,是唯一的孫子,也是青萍上人在世間唯一的親人。這等赫赫家世,強大的背景,沒讓他發奮圖強,做出什麼成績來向祖父看齊,而是無止盡的……墮落了。墮落在花花世界,無窮的嬌花暖玉中。上至名門閨秀,下到大家碧玉,青、樓豔妓、婢女丫鬟,甚至還把手伸到仙蒹大陸的妖女,魔女身上。似乎他這一生,就是在獵豔、不停的獵豔中度過。
他死了,死得很痛快。可苦了無辜的晏冰。
前車之鑒,青雲門上下極少有人對他表示關懷,甚至假假的作態都無——因宴懷私德敗壞,給門派帶來極差的影響,門中誰沒被迫給宴懷收拾過爛攤子?那點情分早就沒了。而青萍上人也因孫兒的不爭氣,冷了心腸,任由賀氏將重孫帶走,十年來不聞不問。
晏冰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跟別人不一樣。別人努力一倍,他就要努力十倍、百倍,才能獲得輕飄飄的一個讚賞——這孩子,跟他父親不一樣……
十六歲時,憑借過人的天資、刻苦的努力,還有無比的潔身自好,終於獲得曾祖的垂憐,得以重新回到青雲門。那時,他就發誓,絕不會讓自己的姓氏沾染一絲汙點!
因這些往事,晏冰在男女關係上十分謹慎、保守。
第一次見靜兒,聽她給妹妹唱“生日歌”,就有了好感。可若不是花燦存心暴露他的心意,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表白。鬼鬼祟祟的躲在一處偷瞧,雖然猥瑣了些,可卻是他為了接觸她,最大的主動了。
……
半盞琥珀酒,一桌殘羹。
玫瑰精舍內,靜兒酒足飯飽,心滿意足的放下筷子。這些菜肴不錯,蔬菜新鮮,明顯是新摘下來的,而肉類……都是有品階的靈獸呢!肉質滑嫩不說,還有一絲絲的靈氣……
花燦望著食量“驚人”的靜兒,無語的看看晏冰,用眼神說,沒見過女孩子這麼能吃的!要怎麼養啊?
晏冰低下頭,不予回答。
靜兒察言觀色——不是她學會揣摩人心了,而是一般第一次見到她吃飯的人,都會驚掉下巴。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居然比得上年輕力壯的小夥子飯量!主動解釋道,
“很好吃嘛!再說,我還是長身體的時候……”
花燦忍俊不禁,“若是頓頓這麼吃,將來你的夫君需要很有錢才行。”
關於這點,靜兒認同的點點頭。
夫君有錢當然好啦,可以省下好多麻煩。但如果沒有的話,她也隻好自力更生了。
品嚐過佳肴後,氣氛很好,花燦看了一眼沉默得有些冷淡的晏冰,故意笑笑說,
“嗯,關於上一次,我跟你說的,你有什麼想法沒?”
“什麼想法?”
“就是那個啊!”
花燦朝晏冰擠擠眼睛。
原本,就是一句玩笑話。對著雲英未嫁的女孩說“對你有意”,其實也未必要什麼回複答案,隻是讓當時的晏冰尷尬一下。可靜兒先是疑惑,而後認真思考的模樣,讓花燦覺得——也許,這兩人有門?
兩情相悅,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呀!
“晏公子溫文爾雅,品行優良,修為在年輕一代更是翹楚。錯過他這麼好的夫君,太可惜了!”
“唔……”
靜兒的眼眸黑深幽亮,忽然認真的看著晏冰,注視著他的眼睛,輕輕的問,
“他說的是真的嗎?”
“你真的對我有意?”
這個語氣,這種眼神,似乎不可置信,又帶著一絲期望,清亮冰雪般無欲無求的眸子裏映著自己的頭像,晏冰身子一顫,情不自禁的“嗯”了一聲。
“是。”
又一次不由自主的回答,用最肯定的語氣。
說完後,晏冰回過神來,忽然有些後悔——他這是做什麼?明明早就立誓,絕不像父親沾花惹草,玩弄情感,要做一個有擔當、有責任的丈夫的!
沒錯,他是對靜兒有好感,喜歡她清新脫俗的美麗,喜歡她撐傘在雨中漫步的悠閑,喜歡她抱著妹妹時臉上的恬靜微笑。可這些好感,遠遠談不上要與之共度一生的程度。而不能給予一生的承諾……隨隨便便的一個“是”字,跟父親濫情有什麼區別?
霎那,晏冰的臉,白了。隻是帶著麵具,看不出來。
靜兒不知他的心情複雜糾結,“唔”的點點頭,給自己倒了一杯琥珀酒,慢慢的品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