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華出資買下的小屋,雖然藏在彎彎曲曲的窄胡同裏,內裏逼仄老舊,卻有一間向陽的小閣樓。每當夕陽西下的時候,有絢麗多姿的晚霞照進,將那一片低矮的平房鍍上金燦燦的色彩。嚴謙兄妹住進來後,特意整理重漆了一遍,看起來整潔幹淨多了,又打造了一個錦鯉形的小秋千掛在橫梁上,給小貞玩耍。
靜兒從不在乎身外物,外部環境是好是壞沒什麼區別。而小貞呢,才六歲的她無疑並不喜歡“悠然現南山”的農家樂趣,有大哥在,有姐姐在,有好吃的,有好玩的,當然開開心心,每日裏不亦樂乎。
這一天,靜兒斜靠在閣樓的扶背椅上,攤開了線裝書似地“候選名冊”。
裏麵一筆一劃,皆是嚴謙用小楷謄寫的,有些還附有畫像,寥寥三四筆,已經十分傳神。看得出來,他很用心,不是那種粗魯強迫的“我不準,你就是不能跟他在一塊”,而是溫聲細語,悄然的將更多選擇列出來,“看,天下何處無芳草?”……
這份情誼,真像一杯清香的茶,淡而溫馨,叫人心生感動呢!
小貞不知什麼時候跑了進來,蹦蹦跳跳的,伸著腦袋擠到姐姐懷裏,“姐、姐,我要吃糖糖!”
靜兒笑著看妹妹紅撲撲的臉頰,用帕子給她擦了擦汗,“又吃糖?當心蛀牙!”
“嗯~~姐,我要吃嘛!”小女孩撒著嬌,眼角一瞅,看到“候選名冊”,訝異的拿起來,像平時朗誦那般,一字一句的讀起來,
“……唐煜,字搏虎,年十八,翡翠島人。其母有清河血緣,早亡。其人優秀,五係靈根俱全,幼年有神童之稱。曾公開言道,血統天定,鄙視出身平凡者,孤高自負。建議,不做考量。”
“……韓達,字應卿,年十五,天定人。其母為清河四品世家之女,幼年在弈天城、清河府長大,拜師慶餘堂——符堂。精通神行符、火靈符、土行符、隱身符等十二種符籙之術,是中階初級製符師。保留。”
“……上官君涵,字濱生,年二十,清河人。為上官世家嫡係,深孚眾望,年十八即在萬載舟擔任操舟師,修為高低,暫不清。無不良嗜好。”
“……上官君恕,字涼生,年十八,清河人。上官君涵堂弟,與莫氏閨名婉婉者指腹為婚。莫氏本為四品世家,在上一次仙葭仙蒹對抗中,嫡係敗逃,名譽大損,已被驅除名號。內部傳言,莫氏與上官君恕的婚事恐有變。君恕性格溫和,能書會畫,謙謙君子。不涉及家主爭鬥,又與君涵感情莫逆,建議保留。”
“……林鋒,字刃青,年二十七,涼郡人。自幼被器堂馮長老收養,本為器堂首徒,但煉器資質一般,被武堂堂主看重,改修刀法。長相陰刻,重義守諾。”
“……徐巍,字子峰,年二十二,青雲門徐長老獨子。其母為鹿山學宮弟子,智慧過人。曾任青葉坊市令長,素有威望。無妻。”
“……端木雲鯤……望仙郡首長子……咦,姐,這不是小鵬哥哥的哥哥嗎?這是什麼書啊,竟然把小鵬哥哥也寫上去了。”
“這是……”
靜兒一時詞窮。
怎麼解釋,說是大哥拐彎抹角的找來資料,列出來讓她挑選未來夫君嗎?
小貞覺得很好玩。
她歪著腦袋,嘻嘻的看著姐姐煩惱的神色。忽然,探著頭,從閣樓的小窗瞥見外麵有人經過,歡快跳起來,
“呀,是晏冰哥哥來了!”
生得俊美非凡的晏冰,一直是小貞喜愛的,剛剛的疑問被拋到瓜哇國去了,急急忙忙的跑下樓,去給晏冰開門。
一大一小說說笑笑的上了閣樓,把木質的閣樓踩得咯吱咯吱的。
靜兒站在門後迎接,淺笑倩兮,恍然令晏冰心跳加速。
“靜兒!”
“嗯。”
如今單純的叫一聲名字,都讓人從心中湧出一股甜甜的滋味。
小貞扭扭著脖子,這個看看,那個望望,捂著嘴偷偷的笑。
她壞壞的趁著兩人凝視對望,從晏冰的手裏拿過水果籃,吭哧吭哧的搬進屋,然後不管不顧的開動了,紅紅的蛇果,紫色的油桃果,還有碧翠的山竹子,剝了皮直往嘴裏塞,吃得毫無形象,小臉一會就花了。
靜兒微微側過頭,避過晏冰越來越熾熱的目光,瞧見小貞躲起來大快朵頤,拍了一下她的小腦袋。小貞不滿的“嗚嗚”了一聲,撅著嘴,可是腮幫子還在鼓動著,那可笑模樣,讓靜兒不禁莞爾。
晏冰進了小閣樓,一眼就望見了攤開了……候選名冊。裝作不經心的模樣,過去翻了幾頁,隻見上麵的名字,都是未婚男士,哪還不知道什麼意思?當下的表情,古怪了。
“咳!”
他咳嗽了一下,可靜兒沒反應,還在給小貞擦嘴角的果汁。
半響,靜兒才回頭看他,目光明亮,“坐啊。”
“嗯。”
晏冰不知什麼滋味的坐在靜兒身側,瞥了一眼名冊,又看看靜兒,用眼神示意——解釋啊!你為什麼不解釋?
若是旁的女子,可能慌慌張張,欲遮欲掩,語無倫次了。明明已經有了男友,還看這種名冊,不是騎驢找馬,就是水性楊花啊!可靜兒一點憂慮的樣子也沒有,坦坦蕩蕩的看著晏冰,眼中滿是誠懇和疑惑,
“好奇怪,我大哥他們,好像不太喜歡你。這兩天,他們一直拐彎抹角的,叫我們分手呢!喏,這就是他們辛苦找來的,供我參考。”
晏冰……
他能說什麼?既不能怨懟靜兒不忠,因為人家坦蕩的把名冊擺出來,沒有一絲一毫的欺騙他啊!也不能對嚴謙等人惡語相向!斥責他們嫉妒、存心不良!竭盡全力的保持風度,微微的皺眉,感慨的說,
“也是,記得欒靜夏她們,好像也不太喜歡靜兒你。明明靜兒這麼美好,也沒有做過得罪人的事情,為什麼她們就是不喜歡你呢?”
將心比心,而且用靜兒自己的經曆做對比,立刻得到認同。
她點頭道,“的確。有些事情,真是莫名其妙。”
想不通的事情,她不會鑽牛角尖,暫且丟在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