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多骨諾開始(1 / 3)

夜風清涼,靜謐的吹拂著沉浸在夜幕下的階柳庭花。皓月高高的懸掛在半空中,幾縷浮雲緩緩的移動,絮絮的,悠悠的,平添幾分詩意。一道飛快的身影出了美麗精巧的明澈園,鬼魅般眨個眼就消失不見了。

此女正是後丹天。

她被袁紫曦說動,決定在離開弈天城之前,去見見那位據說非常“奇特”的女孩。

黑夜是她最好的掩護色,一身暗黑色暗紋金線的通臂襖和同色的綜裙,都不用換上夜行衣。飛躍前行的時候,空氣中仿佛被什麼波動掩蓋住了,哪怕她從你眼皮弟子過去,也隻覺得眼花了,什麼也發現不了。

很快到了平民區。

這裏聚居了大片不甚富裕的民眾,老少男女、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後丹天剛想進入,就聽得哇哇的小兒夜啼聲,婦人喋喋不休的抱怨聲,還有粗魯男子的謾罵聲……以及頗有規律的,床柱的咯吱搖晃聲。

在靜夜中,特別的清晰。

她的臉黑了,腳步怎麼也不能再踏前一步。轉身飛到一處高崗上,黑亮的眼眸遙遙的注視著夜幕下的燈火點點。

居高臨下,夜風颯颯的吹著衣袂,望著平靜普通的平民區,她心想,那位靜兒姑娘有什麼特殊地方,值得她走這一遭呢?漪妃、雪庵的口中,形容都隻重複一個詞:“美貌”。

嗬嗬,能在她麵前還能說出美這個字,可見容顏卻是有些出眾的。但徒有美貌的人,有什麼用?

她後丹天向來關注一個人的內涵,勝過外表!

想了想,盤膝坐在一塊青石上,拿出了隨身的靈器——玉石琵琶,半梨形的琴身,東海凍龍鼎孕育出來冰石所製,清涼沁骨,七色迷虹弦,每一根都幽幽的散發出絢麗多姿的色彩。未彈一聲,就已經折人心弦。玳瑁片輕輕一撥,無形的音波頓時傳揚出去。

或急急如暴雨敲打屋簷,或切切如情侶私語,高亢處鐵馬金戈,低回處冷泉幽咽。

在不同的人耳中,感受也不一樣。

凡人根本聽不見這人間難尋的仙曲;未進入地靈期低階的修者,隻能聽的見似有若無的聲響,疑惑是不是幻覺;稍微踏入修行中的,方能感覺到一些玄妙處。

可是對靜兒來說,這琵琶聲聲,就好像在她耳邊演奏,清晰得不能再清晰了!

剛準備上床安置的她,微微蹙了蹙眉,推開窗,望著星辰閃爍的夜空,飛身出去。幾個縱躍,朝著音樂響起的地方而去。

後丹天彈奏的時候,非常用心投入。明明感覺到了靜兒的前來,卻沒有抬眸看一眼。隻在最初之際閃過“能聽到我的樂聲,也算不凡了”的念頭。

一曲既完,她放下琵琶,悠悠的歎息一聲,這才正視靜兒。

月光下,靜兒站在一棵枝葉繁茂的欒樹下,一身仙綾衣泛著清清的熒光,如絲的秀發垂在肩後,纖細的腰肢盈盈不堪一握。冰肌玉骨,眸清如水,氣質空靈絕塵,不沾染世俗煙火。

後丹天的眼,瞬間亮了。

靜兒的美,超乎她的想象。原以為被漪妃、雪庵看中的容顏,會是一般庸俗俗豔的,哪裏想得到竟這般超凡脫俗?

更加令她沒有想到的是,靜兒並沒有上前來說些如“你彈得真好聽”“很喜歡你的曲子”或是“我叫某某某”等廢話,而是轉身坐在樹下,手指一抹左手大拇指的戒指,微芒一閃,拿出一張二十一弦琴來。

比起尋常見的古琴,這張二十一弦琴有很大不同。顏色古拙泛棕,長度約等於一人多長,麵板上雕花刻字,二十一跟琴弦以彎曲的流線型排列。青蔥般的指尖在琴弦上一滑,咚咚的音樂聲,悅耳無比,好似山穀中的流水淙淙,能洗滌憂煩似地。

後丹天變換坐姿,認真的傾聽起來。

不同於她的琵琶,一聲響振聾發聵,蕩人心弦。靜兒的姿態始終翩然、靜謐,輕挑慢按,左揉右剔,如同奏響的樂曲,如白雲悠揚,慢慢飄過層巒疊嶂、鬱鬱蔥蔥之間。

猶如一汪綠波,風吹起皺褶漣漪,可片刻後,又恢複平靜。意境高遠。

後丹天的心,也隨之沉靜下來。

直到一曲終了,她還沒有恢複,閉著眼眸,心神好像隨之飄到了山清水秀、與世無爭之地,煩憂苦悶的心緒一掃而空。

琴為心聲。

後丹天終於明白袁紫曦為何一定要求自己離開弈天城前,來見見靜兒——錯過這麼一位知己知音,豈不是人生憾事?

她笑了,笑得從沒如此開懷,深深的拱手一禮,目光誠懇熾熱,

“赤英!”

這個姿勢,這種口氣,明顯是在自報家門。

靜兒眨眨明眸,也用道門弟子相見時的理解,稽首還禮道,“師箴。”

師箴是她初入門時,仙雲宗宗主按照門中輩分,特意給她起的道號。可惜,當初的她少不更事、年幼無知,一聽“師箴”,就聯想起“失貞”,百般推拒這個道號。

後丹天微微笑了。

靜兒沒有說出“嚴靜”,換做旁人,恐怕心理就想法了。就算大度不介意,也會覺得“你不老實,連真名都不隱瞞”,存下芥蒂。可後丹天是後氏千金,為人極度自信,她覺得靜兒說出一個旁人都不知道的名字,這是對她的另眼相看。

“你的琴,是什麼做的?如此悅耳悠揚,我從沒聽過。”

“哦,梧桐木。”

“什麼梧桐?園心庵冷桐,還是鳳棲梧桐,金絲葉小梧桐?或是其他更好的仙桐?”

“呃,就是普通的梧桐木吧?”隨便在一家樂器行買的,怎麼可能買到仙家材料製作的古箏呢?

“怎麼可能?”後丹天吃驚的敲一敲麵板,感覺那毫無靈力的木材,臉色變了。

“那這琴弦?”

“馬尾?要不是鋼絲。”

後丹天仔細看了看,臉色越壞,“參雜了少量鐵精,連品階都排不上。”

一張普普通通的弦琴,居然能彈奏出,連她都沉浸其中的美妙樂章?

這需要多深的修為和意境?

震撼、驚訝,她抬起頭來,正視著靜兒。

以音觀人,她覺得靜兒是個非常幹淨、簡單、安寧,而且溫柔的人。在靜兒的世界裏,沒有肮髒、黑暗、利益糾葛、勾心鬥角,就像她的眼睛從透露出來的,那麼純淨,那麼自然,不做作,不虛偽,不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