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不做附屬品(1 / 3)

風雪夜,雪粒子敲打在門簷屋角上,發出沙沙的清晰聲。方少華咯吱咯吱的踩著雪,沒有想到自己隻是脫口而出的“雲鵬恨你一輩子”,居然讓喪心病狂到連自己親生子女都殺害的端木豐城……放他一馬。

擦掉嘴角的血跡,他凝望無盡的夜空,腳步好似垂了千斤般沉重。

怎麼辦,告訴不告訴鵬程?

不!絕不能!

鵬程無法接受的。

他隻是個外人,聽聞這種殘暴到令人發指的行徑,都無法忍受,雲鵬怎能承受他的親伯父……他一直敬佩、愛戴的伯父,是那等卑劣小人?

整個天地蕭索沉寂,大片大片的雪花悠悠灑灑的飄落,風兒一吹,飄落與冰涼的唇上,方少華的心也冷下來,終於下定決定,緘口不提。

他卻不知,有一道晦暗不明的視線,一直盯著他的背影,直到他在風雪間,變成一個遙遙的小黑點。

“程程交了幾個聰明的朋友。”

端木豐城的表情沉凝,望著飄然而落、素衣潔白的靜兒,仿佛這一幕是他早就料到的,“當年見到你們,還隻是豆蔻青蔥的孩童,說話行事,一派天真稚氣。想不到彈指須臾,就成長到今天了。”

靜兒沒有言語,她麵向少華離開的方向,眼中有迷茫、疑惑的情緒,一閃而過。回望郡首大人的時候,眼中依舊清明,清明到不含有任何敵意、鄙薄和不認同。

“你……”

端木豐城迷惑了。

他以為靜兒會跟方少華一般,失望,怨怒,義憤填膺。這種表現,才是一個正常的十幾歲少男少女,應有的吧?

靜兒抬起雙眸,淡淡道,

“沒什麼,隻是岫岩提過,他滯留萬妖之窟三十多載,為了‘孽火紅蓮’。我想,他總不是愛花如命,才不遠萬裏的去尋。”

“還有華晟,他自幼服毒,明知道毒素會對他的身體造成極大的傷害,依舊****不斷。我想,即便他喜歡擺弄毒藥,你們這些兄弟,也不會眼睜睜看著他自殘。”

就像一顆一顆的珠子,串聯起來,真相就浮現了。端木世家雖然是仙葭第一世家,除了表麵的顯赫威名外,內裏……隻怕有不少隱聞。

前世也聽聞過——父母走投無路,或是身患重病,擔憂稚齡的兒女生活受苦,幹脆拖著一起自盡,從高樓跳下,喝安眠藥自殺,這等新聞播得可不少。有這種猜測打底,加上靜兒平素隻是懶得動腦筋,真遇到什麼事情時,比誰看得都清楚,幾乎一下就猜到了真相。

端木豐城,一定身患重症。

他的修為,早就是空靈級別了,相當於即將大乘期的高手,這樣的修為,都無法奈何身體的頑疾,恐怕這種病症……很難治療。

而且,是家族遺傳。

不是一個人,而是一代代。所以,岫岩才寧可耗費三十多年的青春,也要去找沒有半點消息的“孽火紅蓮”。

端木豐城頓時一怔,

“你猜到了?不錯,我的確……”

的確被詛咒了。

也許這就是成為“第一世家”的代價,端木家族每一代子孫中,會有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不幸感受到這種詛咒的威力。

“發作起來,六親不認、思維混亂、顛若瘋狂,見人殺人、見鬼殺鬼,完全失去理智。”

端木豐城的聲音寓含著無比的痛楚。

沒經曆過詛咒發作的人,不會知道發作時候的恐怖。好像行走在地獄的邊緣,輕輕一跳,就是萬丈深淵,但已經不在乎了,天底下沒有什麼值得在意的,親情?倫理?什麼都沒關係,隻要殺、殺、殺……殺個幹淨痛快。哪怕是平時最珍愛的,最疼惜的,也完全不顧,被瘋狂的殺意控製。

“你不會知道,短暫清醒時發現自己親手毀掉自己的幸福,是什麼感覺。生不如死?不,是恨不得將自己碎屍萬段!我的族人,每年都有承受不了痛苦自盡的。他們知道,家族正不留餘地的找尋孽火紅蓮的下落,隻是……等不及了。”

“我不想害死他們……可我知道,活下來,也隻是活在痛苦中罷了。既然如此,我這個做父親的,親手幫他們解脫。”

靜兒安靜的聽著,猜想,所謂的詛咒,應該是一種精神疾病吧?或是遺傳性的大腦病變?修為再高,對基因遺傳也沒法子啊!大腦回溝的損傷,現代醫學也沒辦法吧?

“你能理解嗎?”

“我,不予置評。”靜兒轉身,飄然的飛上屋簷。

回眸一望,端木豐城依舊站在白燈籠中間,玄色的衣袍將他的麵色掩蓋,深沉的仿佛與整個夜色融為一體。

他殺害了自己的親生骨肉。

但是靜兒卻沒有什麼悲憤之意。

一麵在想,殺害無辜幼童,太殘酷了!尤其是身為親生父親!即便身患絕症,難道就沒有期待生命的權利嗎!

另一麵,則是冷冷的說,算了吧!重度精神疾病,治療無望,活著也沒有正常人的情感,反而會傷害人,同時自殘,活著,又有什麼意思!

兩方麵鬥爭了一會兒,靜兒悚然反應過來,她這是怎麼了?

心,一時包含同情憐憫,一時冷酷無情。說到底,這是人家的私事啊,與她什麼關係?

她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

方少華回去就病倒了,病勢洶洶,當然,傳到雲鵬的耳朵裏,就是“夜裏散步被冷風吹到了,受了點小風寒。”

雲鵬連忙丟下手頭忙亂的事情,天天看望少華,噓寒問暖,命人煎藥、看顧,關心的……就像以前他們交好時。

少華被第二人格點出心中的陰暗心思,那是他自己也沒認真想過的,不得不承認,他的內心的確有這重意思,所以對雲鵬,就有些愧疚、感懷、無奈、不甘,種種複雜心思。

病中見雲鵬如此關心他,那些心思淡了大半,隻記得他的好來。靜兒也來看望他時,難得對雲鵬說了幾句好聽的話。

“不用天天來。我又不是紙糊的,挨兩天,就好了。”

咳嗽了一會兒,方少華麵孔漲的通紅,一邊說,一邊用帕子擦擦額頭的汗——郡首大人的功夫,可不是蓋的。

雲鵬連連說,“不麻煩、不麻煩”,心中暗自高興,少華好像沒以前那麼排斥他了啊?是不是代表,不絕交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