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碧青如染,風靜雲自閑。
景色宜人的聞笛莊,迎來了最重要的日子。
山丘上搭建的祭台,上有兒臂粗的檀香,嫋嫋的升騰起變幻莫測的青煙,熏染的萬泉祖師畫像如在霧中,薄紗遮掩了一行左下落款小字——即便有好奇心重的探頭探腦,也不知道上麵寫了什麼。
嚴靜、梁冰雲師徒兩人,皆是妝扮的慎重莊嚴,穿著拽地寬袖的袍服,頭戴玉冠,在眾人的矚目下,踩著紅地毯上迤邐而來。按照預定的環節,一絲不苟的叩拜。
焚香禱告上天,向大地祈福。
靜兒作為新任的仙雲宗主,終於完成了開宗立派的任務,素來清麗的麵龐多了一絲端莊嚴肅,凜然不可侵犯。她端坐在金絲楠木寬背椅上,肅然的接受弟子的三叩九拜之禮。
站,跪,叩首,起。再跪,再叩首,再起……
一連串的動作,代表著她的真心臣服,更代表著靜兒終於在異界,落地生根。小小的蒲公英種子要發芽了,誰知道它將給這個世界,帶來怎樣的春光麗色?
眾人眼中的梁冰雲,不管是認識的,還有不認識的,都耳聞過她的故事。少而敏慧,容顏清俊,品性嫻雅,可惜靈根劣質,曾在珈藍玉珈集會飽受排擠,之後修身養性,行事亦步亦趨,少有越界之事。
為何選中她做弟子了?
不少人暗中嘀咕。
梁父在賓客中間,與梁母、梁秀潔相互依靠在一起,看著骨肉至親,對一個年僅十五歲的女孩行叩拜大禮——這意味著,日後的榮辱禍福,有大半操控與他人之手!憂心、煩惱,種種心思,不足為外人道。
“……予自拜師之日起,遵守宗門戒律,聽從師傅教誨,盡吾之全力延續宗門、光大師門。必不辜負吾師之信任,如違此誓,人神共棄。”
晴朗的聲音,一字一字的傳揚開來。
梁冰雲宣誓之後,再次叩拜,無人看得出,她在叩拜的時候沒有一絲勉強,反而激動無比,眼神中充滿了鬥誌與希望。
觀禮的客人雖不甚多,也有五六十人,形形色色、來曆各不相同。加上聞笛莊本來的丫鬟、仆役,足足有一百多人親眼看到、親耳聽到她鄭重的誓言。不知怎麼,梁子榮一陣不安,覺得好像要失去這個女兒似地。梁母斜斜的靠在小女兒身上,想要說什麼,可死死捏著帕子,什麼也說不出來。
靜兒站在祭台上,居高臨下,扶起自己的開宗大弟子,對旁邊梁家人的表現,心知肚明。她喜歡快刀斬亂麻,最討厭拖泥帶水。
因此,拜師之禮一結束,索性當著全場人的麵,將自己到梁家之後的始末,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拜師,是她以救人為條件,強逼的。
但她也妥協、退讓了。
依照她原本的脾氣,對梁家一而再、再而三挑戰她的底線,早就拂袖而去!哪會容忍這麼久?救人還救出仇家來了?
隨著她的述說,原本就看熱鬧的客人又添了一筆談資,交頭接耳,瞥來的眼光都是意味不明的。可靜兒不在意,她甚至希望這些人去宣揚,最好鬧得天下皆知。
——仙雲宗跟梁家沒有任何關係!
——梁家人,至今天之後,再不能踏入仙雲宗所屬之土地!
——梁冰雲的婚嫁,她做師傅的不予幹涉!
所有條件都公開了。
日後的梁冰雲哪怕做不到今日所立下的誓言,也不緊要,《********》依然會傳下去,救她的性命。
但是,如果梁冰雲有朝一日背叛師門,將本屬於仙雲宗的秘法私傳外人,或者為了其他種種有危害宗門的嫌疑……天涯海角,她也會廢其修為、斷其筋骨,將其徹徹底底變成廢人!
粉麵含威的靜兒,不複以往的隨和可親,她字字如刀,刀刀見血,將近在咫尺的大徒弟割得麵無人色,厚重袍服下的嬌軀搖搖欲墜。
大乘期的高手,氣勢想收就收,想發就發。
靜兒故意將大部分的威壓都集中在唯一的弟子身上——倘若她承受不了,這個首席弟子趁早別當了!
果然,沒讓她失望。梁冰雲強忍著泰山壓頂般的威壓,動作艱難但不失規矩,跪下,恭恭敬敬的一拜,再拜,
“弟子得師傅活命之恩,不敢有負師傅重托。既為仙雲弟子,生生世世永不悔改。”
“你要記住今日的話。”
“弟子銘記於心,時時刻刻不敢忘懷。”
“這就好。”
醜話都說在前頭。恩威並濟,雙管齊下,想來將前途都係在宗門的梁冰雲,知道如何取舍。做師傅的,不會阻攔徒弟享受天倫之樂,但公是公,私是私,可不能混淆了!
命冬藏、秋滿,帶著梁冰雲下去,靜兒這才笑看眾位賓客。
眾賓客中,有來自金鼎門的弟子,也有來自仙木宗的,很多小門派聽都沒聽過。大約是來看看這個新成立的“仙雲宗”有無背景,值不值得拉攏吧。不過,看到一出意外的“訓徒記”,倒也讓他們看得津津有味。
靜兒並不在乎他們輕蔑藐視的目光,實力,是靠自己爭取的,不是靠別人賞臉給的。青雲門等大宗門沒來,是他們的損失和疏漏,早晚有一天,仙雲宗會讓天下人刮目相看。
“各位來賓,各位親友,今天,是仙雲宗開宗立派的大好日子。我,師箴,代表仙雲宗感謝眾位的大駕光臨,共同見證這個重要日子。可能各位心中有些疑惑,仙雲宗僅有我師徒二人,也配稱為仙門?”
“對此,我隻能說,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仙雲宗究竟是怎樣一個門派,大家可以拭目以待。”
“今日之後,仙雲宗將會封門,不接受任何人拜山。三個月後,正式對外招收弟子——第一批隻招收女弟子。具體情形,待我大弟子冰雲閉關結束之後,再行宣布。”
剛開宗立派,就封門自閉?
這還真是叫人疑惑啊!
不理會眾人的議論紛紛,靜兒祭出前世仙雲宗的金銘寶鼎。這是跟隨她來到異世的六件準仙器之一,這幾夜她萬事不管,就是將手頭所有靈石吸收完畢,用來祭煉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