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雪庵坐在小木紮上,吹了吹火爐裏的柴火,瞧著火勢,又添加了一根木柴。等到藥罐子突突直冒氣的時候,才隔著麻布,將黑色的藥汁倒了出來。頓時,整間廚房裏全是濃鬱的藥味。
靈犀倚在門口,斜斜的偏著頭,聞著難聞的藥味皺了皺鼻。他的瞳孔是淡琥珀色的,肌膚晶瑩如美玉,墨色的長發直垂下來,在陽光的照射下,更加絕美無瑕。
“你幹嘛拒絕後丹天?我就不信你,金尊玉貴的千金小姐,甘願做這丫頭的活。”
朱雪庵倒藥的動作一氣嗬成,仿佛沒有看到那個渾身上下都發著耀眼光芒的美男子。隻在靈犀撅嘴,露出疑惑、不滿的表情時,瀲了眼底的波動,
“我應該答應她嗎?”
“當然!”
靈犀認真的說,“至少你不用受桓家的氣了!”
“嗬,”朱雪庵的嘴角動了動,最終還是搖頭,迷蒙的白霧遮擋了她的表情,“我跟了後丹天十年,相信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她。”
“她自大、自私,唯我獨尊慣了,容不得任何人對她指手畫腳。如果一件事她認定了,即使是錯,也會堅定不移的做下去。”
靈犀怔怔的聽著,眉梢挑了挑,“你是說……”
“不錯。她現在後悔了……後悔把我嫁到桓家。可那又怎麼樣呢?一個早就丟棄的棄子,再怎麼被人踐踏、侮辱,也是應當的吧。倘若我沒有自知之明,放棄桓家的身份跟她走了的話,你覺得,會怎麼樣?”
“下場比今天慘十倍!我會成為桓家眼中釘,而後家,也會視我為肉中刺。後氏千金,什麼時候做過賠本的買賣?偶然的心軟,卻使得後家與清虛宮關係緊張,怎麼想,都不劃算。到那時,一想起跟桓家的決裂,就遷怒與我。明著不會給我難堪,可暗地裏……不消多說話,自有人幫她處理我這個不識眼色的棄子。”
“到那種地步,才是真正的走投無路了!”
靈犀皺著好看的眉毛,略帶同情的看著,“難得你看得長遠。”
“這都是被逼的。”
朱雪庵深深的歎息,隨即端著藥碗,準備離開。靈犀急忙接過,動作太快,還灑出少許,“我幫你吧!”
“不用了。”
“我說幫就幫!”靈犀搶來藥碗後,回眸一笑,“若真的走投無路,就來投奔我吧!雖說我的身份,在端木家名不正言不順的,保你一條小命、衣食無憂,總可以的!”
他的笑容無比純潔、溫暖、甘甜,哪怕人早就走了,門口空空的,依舊留給朱雪庵無盡的希翼——是的,還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呢。
“玉書,你真幸福。可以追求自己喜歡的人。”
一聲低歎,最終隨著火爐中的柴火,漸漸熄滅了。
……
靈犀快步走到籬舍的主屋中,見靠窗的竹床上,靜兒迎著明亮的陽光,正在翻桓寒鴻的眼皮,又將他四肢的袖口、褲腿全卷起,芊芊玉指搭在其脈搏上若有所思的出神。
“你在幹嘛?外麵那兩個人僵持了半天了,你也不去管管?”
“哦,打起來了麼?”
靈犀吸了口氣,“你還希望他倆打起來?”
“沒打就算了。”
靜兒麵容淡然的把桓寒鴻的袖口拉好,又隨手把他的下巴翻來覆去看了看,還扯了扯領口,露出一小部分前胸的肌肉,手指在上麵點了點,戳了戳,那樣子,就像是檢查牲口似地!
靈犀的額頭青筋瞬時一跳,把藥碗重重一放,氣不過瞪著靜兒,“沒見過你這種女人,你你你,有沒有良心啊!又狠又毒,你希望別人為你大打出手麼?真是,誰娶了你誰倒黴,一定家無寧日!”
“唔,那你可以放心,這麼倒黴的事,肯定輪不上你。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說話間,初步的檢查完畢,桓寒鴻不幸中之大幸,沒有全部斷絕生機——也就是神經沒有徹底斷裂,還有一線恢複的可能。
雖然恢複的道路會很艱難,可沒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好吧?
靜兒略一思考,就決定告訴朱雪庵這個消息。
她站起身來,衝脾氣古怪的靈犀笑了笑,轉身離去,氣得靈犀一跺腳,一碗藥全潑在桓寒鴻的臉上了。
“什麼?你說真的?”
朱雪庵從來沒發現,靜兒是如此的美,如此的清雅動人,連帶她說的話,都仿佛是仙音。
“嗯。我仔細檢查過了,他的傷勢應該是兩三個月前,下手的人,手法很微妙,隻傷害了桓寒鴻四肢的神經韌帶,卻沒傷及他的骨骼、內腑,似乎不想要他的性命。據你們說的‘冰雪神宮’弟子,殺人如麻,視人命如草芥,我覺得,應該不是她們動的手。因為殺人容易,但控製的這麼微妙,其修為一定很高,常人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