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再多的千言萬言，也形容不出此刻的心得體會。
嚴謙怔怔望著少華不曾改變的容顏，少華也定定望著摯友蒙上悲哀的神情。也許怕是夢，一驚醒就散了，四周人潮如湧，誰也沒有上前一步。
小女孩晶晶一時望望這邊，一時望望那邊，迷惑不懂——剛剛化成人形，她還不能理解人類的感情。
還是安倩打破了平靜，驚訝道，“這不是少華哥哥嗎？表哥，你怎麼了？”
推了兩下，嚴謙才驟然反應過來，胸口起伏著，聲音猶帶著一絲不可置信，“少華？”
方少華大步走過來，雙臂用力抱緊，哽咽著，“我回來了！”
……
天水郡最好的酒樓，望仙樓內。
嚴謙與方少華對坐著，桌上沒有酒菜，隻有三大壺裝得滿滿的酒。
“來，一醉方休！”
兩人對碰，一連幹了七八杯，微微熏醉了，才挑起話頭，傾訴這些年的經曆來。大半是嚴謙在說，諸如“被青雲門趕出來”“沒想到青雲門如此行事”。直到末尾，提到了靜兒——兩人共同牽掛的女孩。
其實少華早就聽說了，靜兒被人設計圍攻生死不知、下落不明，早就傳得沸沸揚揚。他在魔域……也略有耳聞。一口一口的喝著悶酒，不想告訴好兄弟，他已經不再是從前的少華，而是魔域中人！
嚴謙似乎也察覺了什麼，當初在九幽密境，他被少華的特異體質嚇了一跳啊！沒有多問，隻是不停的推杯換盞，很快就醉眼朦朧，人事不知了。
少華看著服侍的店小二把嚴謙扶上床榻，略微迷蒙的眼睛頓時恢複清明，唇中嘣出幾個字，“雲鵬，你好……”
好什麼？
他沒有說。
隻是想到靜兒遭受如此磨難，嚴謙又從以前的倔強少年，變成如今屈辱加身也強自忍耐，心中的悲痛無法言語。而雲鵬呢，還好端端的做他端木家的少爺，胸口這份氣，鬱結不能消散！
去見了安倩。
雖然有過自幼在梧桐鎮一起成長的經曆，可兩人性格喜好天南地北，著實沒有什麼話可以多說。安倩幹巴巴的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說了，末尾提了一句，“……有個魔頭從雲霧山出現，鎮上的人害怕，我跟爹娘來找表哥。羅家人帶上你爹爹，去投奔鵬程了。”
爹爹在雲鵬那裏？
少華坐不住了，匆匆吩咐人照顧嚴謙、安倩，自己則秘法行路，飛快趕去了清河府。
……
楓林晚。
此時是深秋，層林盡染，颯颯的楓葉隨風舞動，偶爾飄然飛上空中，落在青石磚鋪成的地麵上，成了金紅色的地毯。傍晚，夜幕將垂，早有仆役高高挑起了燈籠，照在回廊飛簷下。
這裏是雲鵬祖母的陪嫁，也是父親唯一可能在的地方。
少華曾居住過一段時間，便是不要燈籠，閉著眼睛也能摸到地方。直接熟門熟路的進了莊園。躲過幾個看家護院對他來說，小菜一碟。
他不急著去見雲鵬，因為不知道見了麵，該用什麼態度！
“唉，越來越不好了，這樣下去，還能撐幾日？”
“可不是嗎，若不是雲鵬少爺吩咐不計代價，這樣熬成一把骨頭的人，怎麼活得下來？”
耳邊傳來幾個仆人的閑言碎語。少華微微皺眉，沒有理會，鬼魅般的身影順著記憶來到客舍，東廂房，無人。西廂房，也無人。
怪了，羅家人不是也來投奔了麼？怎麼會都不在？
再到主院，郡首大人及他的兩位公子也不在！
轉了一圈的少華，莫名其妙。他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原本打算不驚動其他人，現在看來，免不了了。正待抓個人問明情況，鼻間又嗅到濃鬱的藥氣，在秋夜這般高爽的氣息，也絲毫不能掩蓋——是誰，在楓林晚養病呢？
他心中一動，連忙順著藥味摸過去。
“爹爹！”
看到病榻上，那個瘦骨嶙峋、頭發花白的老人，方少華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屈膝跪下，一把握著父親的手，淚流滿麵，“爹，孩兒回來了！”
方父顫巍巍睜開了渾濁的眼，
“是，是華兒嗎……”
說話間，又咳嗽了兩聲。
“回來……好，爹總算能閉眼了。”
“爹……”
方少華大慟。
其實四年前，方父隨著羅家人一起來到清河府的時候，就已經病入膏肓。是雲鵬道，“少華一定會回來，不能讓他連父親最後一眼也見不著”，所以下死令，命人求來各種珍惜藥物，天天不斷的補著，這才存活到如今。
四年間，花費不計其數！
方父心知肚明，他住在楓林晚的最好的屋室，每天有細心的人專門照顧，雖說雲鵬親來看望的時候不多，可若不是看在跟兒子那點自幼相處的情分上，至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