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清河府約五十裏的清遠小鎮,地處交通要道,曾是過往行商落腳整修的地方,後來慢慢發展為有點規模的城鎮。鎮上也住著盡千戶人家。
這一天,天空有點陰沉,灰蒙蒙的雲層低低的壓著,看起來要下雨。方少華臨出門的時候,抬頭望了望天,隔壁大娘笑嗬嗬的提醒他出門要帶傘,不然得淋成落湯鴨?其他鄰居聽了,都笑起來。
這種無傷大雅的玩笑話,每日裏聽多了。方少華倒是挺喜歡這般的關心,領情的回去拿了把油紙傘,拖著沿著狹長的巷中小道向外行去。
到了鎮上最大的酒樓,從掛著迎風招展的酒字旗下進去,方少華熟門熟路的在樓下臨窗找了個位置坐下來,不用多說,店小二送上一碟鹽水花生、一瓶子梨花白,便忙忙的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方少華就獨自一人坐著,有一粒沒一粒的剝著花生,看似出神發呆,其實在想自己的心事。
少年不懂事時,曾有過一段時間的羞慚自愧,覺得自己容顏普通,在一眾俊男美女中畏手縮腳,天生矮了一截。可隨著年紀見長,他才知道老天實在厚待他——幽冥鬼爪這種獨特體質,若是生得再招人矚目些,恐怕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像現在,他穿著一身淺灰色長衫,配著一張大眾路人臉,丟進人堆裏誰也找不到,多安全?
這才能平平安安的藏在清遠小鎮長達兩年,沒發生過任何叫人不愉快的事情。如果不算被一群熱心的大姑子小姨子追問成家沒有。
花生吃到一半,安穩的日子也結束了。兩個來自清河府世家子弟牛氣哄哄的走進門,倨傲的對著的店小二耀武揚威,卻在一個不經意見瞅到了方少華。
當場就呆住了。
方少華,這個名字可不像他的外表那麼富有欺騙性,在清河三代人中如雷貫耳。具體表現為,雲鵬發瘋要為他的心上人複仇時,方少華是前鋒,一舉擊破了包括五品世家在內的史家、欒家……等八個家族,一夜之間多少人頭落地?手上沾滿鮮血,是個不眨眼的……魔頭!
外人忌憚他,除了凶煞之名,一來他無親無故,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二來他跟雲鵬關係太好,是雲鵬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好兄弟。雲鵬控製著花島的進出人選,誰願意得罪?
所以,盡管不怎麼情願,兩人還是別別扭扭的走上前,禮貌的道一聲,“方公子!”
方少華看著周圍人驚異的目光,歎息一聲,看來自己的韜光養晦,不得不結束了。站起身來,向小二哥要了個清靜包間,當先走去。
那兩個不得不跟上,其中一個抱怨著,“都跟你說當沒看見了……”
到了包間,兩人卻不約而同的露出笑容,“方公子!”
“嗯,坐吧。”方少華淡淡的說,隨後問起了清河府的現狀。
“怎麼,你離得這麼近,都沒有去看看?呃,嗬嗬,我明白了。那個,你想知道什麼?大事?最大的大事就是……”
將徐夫人回來引發的清河府上層女眷震動說了一遍,而後就提起靈犀的婚事。“娶了林家的大女兒,據說知書達禮、性情閑雅端莊。同時抬進門的還有付家的付玉書。洛家的洛絳香。”
“雲鵬公子去了冰雪神宮,聽說是尋藥,到現在還沒回來,現在人心惶惶的,怕冰雪神宮耍什麼詭計。雲鯤、雲嶺、雲卿公子不放心,已經啟程去尋了,無論如何也得帶回雲鵬公子來。”
“對了,聽說嚴謙也來了,有人說是徐夫人想給雲鵬公子與嚴貞姑娘做媒,不知什麼原因,沒了下文。”
“什麼?小貞?”方少華吃了一驚,隨即皺著眉,手指在桌麵上輪流的敲擊,不安的氣氛讓這兩個清河子弟心中忐忑。
“我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啊!”
“嗯!”
方少華揮揮手,放兩人走了。
這兩人也沒覺得自己受到屈辱,慌忙逃開了。直到走遠了,才擦了擦滿頭的汗,互相望望,
“為什麼剛才嚇的氣都不敢喘一下?”
“可不是嗎!他一眼過來,我什麼都說了。”
兩人再次望望,同時說了兩個字,“邪門!”
……
邪門的方少華出了小酒樓,看到眼神都變了,點頭哈腰的店小二,心中浮起淡淡的苦澀,隨即拋到腦後。
喜歡這種平凡的生活,但不等於他會選擇永遠的這種生活方式。
他還有魔主的囑咐沒有完成,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對他寄予厚望的魔主失望,一定要……找到閃魔。
轟!
一聲接一聲的雷電打下來,震得大地都在顫抖。閃電如利刃劈開了雲層,撕裂了天空,很快的變成一片陰暗。
方少華兩手空空的出來,這才想到忘記把大傘帶著,豆大的雨珠兒劈劈啪啪砸下來,可似他這般修為,還怕被雨淋嗎?身體自動彈開一層薄薄的靈氣膜,將淋下的雨珠兒隔離,所以走到破廟時,他的身體沒有被雨淋後的濕潤。
荒廢的破廟極小,透過半邊倒塌的牆麵上能看到外麵風雨淒楚,方少華像往常一樣在神龕上摸了摸,忽然,神色大變!
從普通少年,到知道自己身負不被仙道所容的幽冥鬼爪,從名門弟子到遠走天涯,可謂經曆坎坷,還能有什麼事情讓他遽然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