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三十一年,也就是公元一九零五年,山西傅縣裕華鎮首富楊煥亭喜得貴子。楊煥亭大喜之餘,決定廣散恩澤感天之恩以昭己表。便立刻安排府中人等,在宅庭以及府外大街,廣擺流水大宴招待鄉裏。凡進府向其祝拜者,皆可任意吃席而無需隨禮,並可領喜包一封。並使人快馬下傳十裏八鄉,所有為己租種田地的佃戶,從即日起免一年田租,並邀其廣眾來府同賀。
楊煥亭時年已近不惑,娶了四房妾室仍膝下無子,隻頻得千金有六,終日鬱鬱寡歡。三年前,一雲遊方士登門拜訪,稱其可為之解憂。楊大喜之餘登堂會之。席間方士稱,楊老爺若可廣布善財,恩惠鄉裏澤波一方,必可感天應之如常所願。
送畢方士,楊煥亭思判多日,認定此言屬虛無縹緲之雲,並無法理可尋。料定此子當屬借題發揮賺其施善。但念其初衷不惡,而己也的確辦法用盡無計可施。便願照此方士之言一試,以求感動上蒼賜得子嗣。而後楊煥亭便減賦施糧廣結善緣為福四方。一晃兩年逝之,府中四房妻妾皆無夢熊之兆,但楊大善人之名卻已廣播遠近。
直至終有一日,側室三房婉蓉,差婢小菊恭請老爺進院一敘,方才守得雲開見月明,終如所願。
由於楊煥亭得子於大清光緒乙巳年,故乳名取其諧音喚之四寶。然則正名大號卻令楊煥亭大傷腦筋百薦不爽。
楊家曆經三代開創積攢,傳至今日已是良田百頃騾馬成群。並在省城太原,由楊煥亭親弟及兩個侄子,代為管理經營著兩家商號。分別為省城規模數一數二的大通客棧,和亭裕隆商行。由兄弟親理的亭裕隆商行,則取之楊煥亭與其第楊煥裕的名字。雖說當年老太爺臨終時,曾明確交待楊家所有家產,皆為長子楊煥亭所有。但楊煥亭念其兄弟情深,堅持把老爺子留下來的隆盛行,交與其弟全權打理,並更名為亭裕隆商行,以彰其為兄弟同有財產。
“亭裕隆”表麵上是一家經營各種百貨貿易的普通商行,但在傳到楊家兄弟的這一輩兒上,實際已不再那麼簡單了。兄弟倆在思想上,都不像祖上那樣規規矩矩的守產開業,而是把生意做到了邊緣化。今天的亭裕隆實際上已是一個黑白通吃的“水陸碼頭”。私鹽生意做!煙土生意做!**的綁票中間人生意做!甚至連朝中軍機大臣張之洞,在鄂開辦的湖北槍炮廠(一九零八年更名為漢陽兵工廠)裏的軍火,在亭裕隆商行也有黑市交易!
楊煥亭這麼做是有他的想法的。楊煥亭認為,時下政局越來越不穩定,大清朝早已顯露衰敗。眼下再規規矩矩的做傳統生意,買田置地擴大經營,顯然已不合時宜。眼下該做的應該是多攢黃金少攢白銀,多屯糧而少置地。這樣的話一旦風雲變色改天換地,他楊家才可永立不敗之地!所以跟從小便心誌相宜的兄弟一拍即合,什麼來錢快便幹什麼,什麼來錢狠就做什麼!
楊煥亭這麼大的家業,卻在不惑之年才晚得貴子,自然是將自己畢生心血全部都放在了兒子的身上,那麼給兒子取一個應天時徹運理的好名字,自然是令其慎重不已。
楊煥亭差人找了不少的陰陽風水和飽學大儒,名字取了一桌子,但都不合楊煥亭的感覺,於是便與特意回家共享楊家盛事的兄弟商量。兄弟煥裕聽罷兄長的心意後說:依我之意大不必如此周折,咱們楊家曆經幾代的積澱,曆經至此在錢財上已是三世不愁百年無憂。但咱們楊家卻無一官宦之才光庭耀祖。吾不知為兄作何,但其弟每每思起,卻深感遺憾無法釋懷。故弟以為大可不必再讓四寶涉足商賈,為其錢財利益徒耗心智。應自幼培其鴻鵠之誌,胸懷天下廣攝風雲。所以弟以為,四寶之名不必拘泥於族譜之規取其輩字,單名一“舉”就好!意為盼之日後,可以鄉試中舉耀我楊門!就算日後不可達願,也盼之能夠高舉祖輩大旗持業綿長!字為“耀曦”意為奪太陽之光輝,比驕陽更為炫耀!
從此四寶的大名就叫楊舉,而日後楊舉確也未負二叔給他取字“耀曦”的厚望,在中國近代史上留下了一段傳奇!
像那個時代所有家世顯赫的孩童一樣,兒時的楊舉生活的並不鬆愉。從“三”、“百”、“千”到幼學瓊林,直至四書五經。一路走來雖談不上學富五車,但也是出口成章滿腹經綸!
隨著年齡的增長,總角而年的楊舉,已是越來越不喜歡再跟著家裏的先生做學問了。其時大清王朝早已不複存在。早年楊煥亭和兄弟楊煥裕,盼楊舉高試中舉,做官耀祖的希望顯然已成泡影。楊舉十四歲時又值新文化運動爆發,(按年號稱為五四運動)全國上下抵製文言文而推行白話文,崇尚新文化追求洋科學。在這樣的大環境下,楊煥亭也就不再刻令兒子,繼續跟著先生做學問了。
楊煥亭請先生過廳前來,問:“依儒之見,吾兒現今造詣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