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絕情殺(1 / 2)

東離皇城最北端,一處幽暗宮殿,大門朱漆剝落,匾額青黑無字。一年四季,無論那深宮內院是如何的繁花似錦落英繽紛,這處蕭索的宮殿外,永遠是枯枝殘影杳無人聲,寂靜猶如一片鬼域,這便是,東離的冷宮。

後殿內室,陰冷灰暗,一根即將燃到頭的白燭在矮幾上靜靜燃燒,燭火明滅。室內幾樣紅黑色的簡易家具,一張簡陋宮床,再無其他。

淑妃白氏一襲素衣珠飾盡除,抱膝蜷縮在床尾,身上覆著一條破舊錦被,那繡著如意祥雲的水藍被麵,已是抽絲泛黃。

麵色素白,神情呆滯,手指無意間觸碰到指間那瑩潤光滑的翡翠戒指,空洞的眼神才漸漸有了焦距,緊抿的唇角也帶上了點點暖意。

長指纖白,戒身透亮,光潤的戒環內隱隱有萬縷青絲糾纏浮動,水澤充盈。這枚水種極好的翡翠玉戒,在她入宮第二年由外藩進貢,聖上欽賜給了她。

此後這枚戒指她便一直戴在手上,再未離身。她視它為感情的見證,陪伴她走過了之後六年的宮闈歲月。

入宮七年,她是快樂的。本是水患之後失去雙親的孤女,一朝飛上枝頭入了丞相府,最後還冊立成妃,成了東離最尊貴的那個男子身邊的女人,這一切,恍然若夢。日子久了,卻又仿佛,如今的一切才是她的真實,她是相府嫡女,是東離貴妃,那出身平民普通長大的年幼時光才像是一場縹緲如絮的夢,在如歌歲月裏被她漸漸淡忘。

角落裏昏暗的燭火跳躍,灰白牆麵上映出的森森樹影如鬼魅張牙舞爪。

身子微微顫抖將雙膝抱得更緊,身份暴露的驚懼,失去所有的恐慌,再一次湧上心頭。被懷疑,被誣陷,被質問,被降罪,她其實根本沒有信心與瓏瑜當麵對峙,如今唯一的希望全然寄托在對自己視如己出的白相身上,卻仍舊是快被心頭的恐懼逼迫成瘋。

也許這便是美夢將醒的一刻,也許這七年隻是一場即將破滅的幻境,她會被貶為庶民,以欺君之罪被處死,還會禍及白家,想到這些,想到,會是那個她全心愛戀真心相待的男子最終定她死罪,心頭那般疼痛,她甚至已經辨不清,那日在禦湖邊上,她震驚惶恐之下,到底有沒有真的下手推了瓏瑜一把!

纖弱的身子蜷在床尾不住顫抖,下一刻,殿外庭院卻忽起一聲尖利鴉鳴,一個巨大黑影掠過窗前驚了她一大跳,拽緊被子縮到牆角,吱呀一聲破敗殿門洞開,她驚懼抬眼,對上一雙冰冷鳳目。

瞳孔驟然緊縮。

“瓏……瓏瑜……”

瓏瑜公主一襲黑衣,站在門前清冷月光下,一雙鳳目淡看過來,那幽幽光澤,致冷,致寒。

心頭一下恐懼到了極點。

“聖上……聖上有令,沒有旨意,不得探視!”雙眸慌亂打量四處,她想逃想躲,卻是不知能逃到何處,躲去哪裏。

月光之下,公主仍是神色如常麵色清冷:“本宮不是來探視的。”

話落,素手輕揚,一青衣侍女快步走到公主身旁,垂首,遞上手中如雪白綾。

纖指撩起白綾一角,輕輕一扯便拋至床沿,一雙鳳目直直看入她的眼,公主開口,語氣平緩:“淑貴妃欺君犯上,心生悔意自縊冷宮……本宮是來,送貴妃娘娘最後一程的。”

話落,一陣幽冷陰風穿堂而過,那即將燃到盡頭的燭火驀然熄滅,一室的昏暗中,那含水杏目難掩驚恐,死死盯著身前模糊在黑暗中的人影。而那雙冰冷鳳目,即便是在暗處亦閃動著寒光,如同,嗜殺的野獸一般。

她從未想過,那會是瓏瑜的眼神;她從未想過,那會是,從瓏瑜口中說出的話。

蒼白的嘴唇不住哆嗦,半晌,才咬牙說出一句話來:“聖上還未治罪,本宮便不會死……若是聖上想要本宮的命,亦不會留本宮到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