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東離駙馬大選的文試上,北豐七皇子一襲紫棠金絲蝶衣,跳了一支舞,展現了便是女子都極難展現出的極致魅惑陰柔。
那隻舞,美則美矣,動人亦動人,隻是,跳這麼一支舞,真的合適在駙馬大選求娶公主這般場合來做麼?一支舞畢,還沉浸在剛剛的震撼中回不過神的人們,卻是隱隱思考起這個問題來。
北豐國七皇子沐隋楓,七國盛傳,有龍陽之好,是斷袖啊……想到這裏,又抬眼看了看那一曲舞罷立於殿前的清潤容顏,不少人心中生出萬般可惜的感歎來。
方才的一支舞,殿上諸人,或震撼,或驚豔,或感懷,或傷情,卻似乎沒有一個人,有著此刻蕭寒心中那般,複雜又迷茫的情緒。
那是一支極豔的舞,跳舞的人,卻用了一副最是清淡的神情。身姿舞動之間,那樣的反差極為明顯,卻帶出了那淺淺縈繞在心頭,繁華落盡故人不在的落寞感。
最初,那樣的感觸震撼了人心,隨後,隨著那衣袂紛飛間不斷閃現的清冷容顏,那抹涼薄膠著著妖嬈的異樣風情,卻讓他越看越迷惘,越看,越覺得似曾相識。可那份感覺是虛的,抓不住也理不清,一瞬便從手心滑了去,一曲舞歇,便是再也尋不到一點蹤跡。
一個輕盈轉身落地,絲竹聲止,衣袂沉靜,那雙淺茶色的眼眸微微仰起,淡淡看向那高位竹簾,唇邊淺淺有了笑意。
竹簾之後,清麗容顏上已是一片濡濕,身側樂桃寫意均是有些焦急卻不敢出聲,默默遞上帕子,公主卻是不接。
黝黑鳳目,點點萃上淚光晶瑩,微微哭紅了的鼻子倒是給那張小臉添上了幾分她這個年紀本該有的稚氣。望向對麵那雙淡淡看上來的茶色眼眸,細細辨著他唇邊那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她突然覺得,她心裏所有的悲傷壓抑無措強撐,仿佛,眼前的這個人,他都懂。
一時殿上無聲,片刻,才見那七皇子殿下微微俯身向著高位行了個禮,回眸轉身。
那一瞬,卻不期然撞上一雙深邃墨瞳,四目相對的一霎,淺瞳澄淨淡然,墨瞳卻是驟然緊縮,那一瞬那一眼,就像忽然解了心頭那伴隨了整支舞的疑惑,竟是讓他一瞬心悸。
墨瞳微垂,方才那一眼又在腦中徘徊,這一刻,蕭寒終於理清了思緒。
那個人,舉手投足間無不透出淺淺風情,可那風情卻是冷的,即便是風致入骨,卻從未至心。
那個人,他臉上總是帶著一抹淡笑,眉宇間總是隱著一抹妖嬈,可那抹淡笑,那抹妖嬈,卻從未到過眼底。
那雙淺茶的眸子裏,即便是做著最魅惑的表情說著最輕佻的話,卻始終隻有淡淡的疏離,不帶,一絲情緒。
這樣的一個人,竟是,像極了她!
倏然抬眼望向那大殿高位,那裏,竹簾之後,有一個女人,同樣的妖嬈魅惑,同樣的疏離涼薄,同樣的,冷漠無心。
這一刻,蕭寒終是明白了,為何他的目光會一直追隨著那個人,為何,他在看著那支舞時,心中會泛起那般的異樣。
一切的一切,隻是因為他發現了,那個人和她,原是,一類人。
一切的一切,隻是因為他害怕了,那個最適合她的人,或許,已經來到了她麵前。
那一日,軒逸宮內的文試,最終入選的四人,西梁南王宋晟,東離護國少將蕭寒,東離王太尉之子王思遠,還有北豐國七皇子,沐隋楓。
那一日,自軒逸宮回到淩霄殿寢宮,樂桃一直陰沉著臉,完全不複她平日裏那大大咧咧笑眉笑眼的模樣。
坐在梳妝台前,由侍女除去滿頭的珠釵發飾,從銅鏡一角望見身後那神情恍惚的小臉,公主輕揚了眉:“怎麼?今日央著本宮非要去軒逸宮看美人,結果看回來卻是這麼個表情?”
樂桃聞言小臉拉得更長了——還不就是因為這看美人看糟了麼……
自那日皇城南門驚鴻一瞥,樂桃便對某皇子殿下心心念念,一直盼著再次一睹美人風姿。前日裏擂台賽一役,公主並未帶著她和寫意同去,她鬱悶了許久。而今日的軒逸宮文試,正好又是才藝比試,她自是興致高昂,前夜裏好不容易求得公主讓她隨侍,激動得一晚上都沒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