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死前的屈辱,到底是在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鼻翼間裹著濃烈酒意的男性氣息讓她渾身僵硬,再是足智多謀,再是驍勇善戰,這一刻,她卻是渾身發冷瑟瑟顫抖,便是連開口說話,都幾近不能。
強抑住心頭的恐懼惡心,她探手到被下摸上那冰冷的刀鞘,下一刻,鳳目倏然睜開,冷冷看入蕭寒的眼:“蕭將軍,本宮並不是將軍能隨心所欲之人,今夜蕭將軍入了我淩霄殿,可曾想過自己的後路,又可曾,為整個護國將軍府,好生考慮過?”
清冷聲線不帶一絲溫度,眼前那雙幽深鳳目中的寒意刺得蕭寒心口一窒,瞬間周身寒意乍起,神智頓時清醒了大半。
蕭寒的神色轉變她看在眼裏,一下用力掙開他的鉗製,她退開數尺,冷聲開口:“念在蕭將軍救命之恩,今夜的不敬之罪本宮可以不追究,日後你我兩不相欠,再見之時便是兵戎相見生死之爭,蕭將軍,好自為之。”
她那一推極其用力,蕭寒一個踉蹌後退數步,抬眼望著她的那雙深邃眼眸陰冷非常。五指緊握扣上被褥下的刀柄,青紗帳內,沉默對望的兩人,眼底,心底,皆是寒意。
眼前的女子,涼薄清冷的神色,形容間已是點點帶上了殺意。
她的被褥之下,藏了刀吧。唇角勾起的那抹笑意,陰鷙中難掩苦澀。她是個冷情的女人,若是他再有下一步舉動,下一刻那冰冷的刀刃定會淩厲而出直擊他的咽喉。
為了這麼一個女人,他什麼都舍棄了,如今,便是連那護國將軍府,都要一同陪葬麼?
唇角的笑意愈盛,他幾乎是笑出聲來,卻亦是,笑出了淚來。伸手撫上額頭,掩去一切,卻抹不去心頭那剜心刻骨般的疼痛。
她說他舍棄不了蕭家,她說,他放不下護國將軍府,即便是今夜他到了這淩霄殿說要帶她走,她卻是不信,他真的便能,就這麼帶著她走!
可笑的是,她卻是那個,最了解他的人。
什麼都想要,便是,什麼都得不到。什麼都放不下,最後,便隻能所有痛苦,都自己來受。
帷幔翻飛珠簾輕撞的那一刻,他幾乎是,連再看她一眼都是不能。窗柩處傳來輕響聲,一抹黑影飛躍而出,夜半轉涼,微風從半開的窗戶吹進來,雕花大床上,白衣少女還保持著先前手握刀柄的姿勢,輕垂了鳳目。
緊抿紅唇邊的那抹笑意帶出一抹無奈,後仰輕靠上床頭,她緩緩歎出一口氣來。
今夜,她暗設守衛請君入甕,等的,便是蕭寒夜探淩霄殿。明明便是天衣無縫的計劃,明明隻要她一聲驚呼門外守候的暗衛便會衝進來將蕭寒擒住,可這最後的時刻,她卻是,破天荒的,反悔了。
護國少將求親不成欲擄劫公主,此事一發整個護國將軍府都脫不了幹係。隻要殺了蕭寒,北域那十萬大軍便是群龍無首,護國將軍府落獄問罪,爾後便是北域反了,十萬大軍對上她的龍虎營,利用同北豐的結盟鉗製諸國異動,她並不是沒有勝算,也並不是沒有一舉除去安王府這顆毒瘤的可能!
這本是她那連環計中計的最後一環,她本是該最後狠狠利用蕭寒一次徹底除了蕭家這個威脅,而如今,她放虎歸山留下隱患,這心頭糾結的情緒,便是她自己,都理不清了。
為了還他一份人情麼?隻是為了將來一句,兩不相欠?她輕笑出聲,什麼時候,她竟是變成這般優柔寡斷心地純良之人了?
隻是這一世啊,蕭寒他,到底是什麼都沒有做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