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過了亥時,眾人都各自回了屋,夜幕之下隻餘下昏黃的宮燈在墨色的屋簷下隨風搖曳,整個皇子府看著靜謐又安寧。
香帳溫軟,閉著眼小憩了片刻,冷秀顏在心裏算了算時間睜開眼,隻見身側自家駙馬正睜著一雙好看的眸子,似笑非笑看著她。
“去看樂桃?”他淡淡勾唇。
她彎了彎嘴角,從床尾扯了披風裹上身,狀似無奈搖搖頭:“這丫頭肯定知道我在生她的氣,若是今夜不去看她,恐怕該睡不著了。”
輕聲調笑了一句,她翻身下床,外室守著的流雲進屋伺候主子穿鞋添衣,一番收拾妥當之後,冷秀顏出了廂房,微微側身向著流雲:“你就留在屋裏伺候,本妃去去就回。”
流雲輕聲應下,卻是沒有即刻回去,而是默默從袖裏掏出一個小小的藥瓶來:“啟稟皇子妃,這藥膏是流雲家鄉的草藥調製的,每日睡前抹在患處,去腫化瘀有奇效。”
冷秀顏聞言回眸,淡淡目光落在身前侍女沉靜溫婉的臉上,片刻之後收下藥瓶,帶著宇文白轉身離開。
流雲站在廂房門前看著皇子妃的背影走遠,身後回廊處,一身黑衣的侍衛燕回從陰影裏走出來,朝著流雲微微頜首:“謝謝你的藥。”
流雲回眸看他,言語淡淡:“我隻是為了早日得到夫人信任,不必謝我。”說罷輕輕推開廂房門回了屋。
皇子府西側,下人住的宅院,身著一身裏衣的少女正以一個十分扭曲的姿勢仰躺在床榻上,睜著眼睛不肯睡。
身邊寫意微微歎氣,幫她拉了被子:“好了你就快點睡吧,不是膝蓋疼麼,興許睡一覺起來便好了……還有你那是什麼姿勢,不難受麼?”
嗯……樂桃拒絕,直搖頭:“這是我擺出的最不疼的姿勢了……還有被子也不要蓋嚴了,碰到膝蓋也會痛!”
看著床上小丫頭疼得直抽吸的模樣,寫意有些心疼:“我去房裏看看有沒有藥膏拿來給你抹一抹,等用了藥就快些睡吧。”
“不用不用!”看著寫意要走,樂桃連忙叫住她,“寫意姐姐你不要走,陪我一起等……”
話到了嘴邊又是咽了回去,寫意回頭看了看小丫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微微歎氣:“等誰?等公主來看你?你現在到知道擔心了?白日裏肆意妄為的時候怎麼就沒多想想公主?”
唔……樂桃委委屈屈哼了一聲,神色淒婉:“寫意姐姐我已經知道錯了……你說,公主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不會來看我了……”
哼哼唧唧的話音剛落,忽聞門外傳來一聲輕笑,下一刻廂房門被推開,她家公主神色淡淡走了進來:“原來還會擔心本宮生氣,看來還不至於一點腦子都沒長……”
公主!樂桃欣喜叫了一聲,立馬又覺得自己聲音太響了趕緊壓低了聲線:“公主……”笑著撒嬌般叫了一聲,樂桃微微咬唇開口,竟是眼眶都有些紅了,“公主樂桃知道錯了,您不要生樂桃的氣了……”
淡淡勾唇也不接話,看著掙紮著起身痛得呲牙咧嘴的小丫頭,冷秀顏走到床邊坐下,要她別亂動,伸手撩起她的褲管來。
兩條白嫩的小腿,膝蓋處已是腫了,紅得發亮。雖是下人,但是作為公主的貼身侍女自幼無憂長大,在東離的時候又豈有受過這樣的罪?看著樂桃紅腫的膝蓋,公主和寫意均是歎了口氣,冷秀顏擰開手中藥瓶沾了些藥膏在指上,輕輕觸上紅腫的地方。
冰涼的藥膏輕敷上膝蓋,疼痛的感覺似乎立刻就減輕了,抬眼看著身前自家公主麵色沉靜悉心幫她上藥的模樣,又是憶起些往事,樂桃終於忍不住,豆大的淚珠撲簌簌落了下來。
手上動作未停,冷秀顏輕垂著眼,淡淡開口:“樂桃,今日之事,你可知道錯在哪裏了?”
嗯,重重的鼻音,樂桃點頭:“首先,我不該不聽公主勸誡,去找那幫下人理論……”
“嗯。”
“其次,樂桃講話太不注意了……不應該在大庭廣眾下用‘公主’的稱呼來稱呼公主,畢竟我們現在是在北豐,已經不在東離了……”
“嗯。”
“第三,樂桃給公主添麻煩了,現在皇子府上下一定都覺得是公主教導無方,其實都是樂桃自己的錯,是樂桃連累的公主……”說著便是又激動起來眼淚落得更凶了,寫意歎口氣過去在床邊坐下,輕輕摟上樂桃的肩。
接過寫意遞來的帕子,冷秀顏擦了擦手,微微歎氣望上樂桃哭紅的小臉:“樂桃,本宮的事無需你多操心,你也沒有連累本宮,隻是方才你有一句話說得很對,我們現在人在北豐而不是東離,本宮現在的身份也不是公主而是七皇子妃,既是這樣,原先很多在東離能做的事能說的話,如今在北豐就不能說不能做了,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