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24 Firefly A(1 / 3)

走廊裏的消毒水氣味像是絲帶一樣在牆壁上蠕動,灰白的牆壁像是分離的虯龍同消毒水攪和在一起,弄出讓人不安的音樂。

那音樂像是被書本壓著琴鍵的鋼琴,單調而鼓噪的重複著一個回響著的音符,倒卷著洪流一樣四散。

窗外的草坪上有一塊玻璃,被踩碎了一角,斜斜的掛在焦黃的枯根上。一隻瘸著腿的狗從旁邊經過,劃傷了它本來斷了的腿。釘在門上的釘子掛著一本舊畫曆,上麵有些模模糊糊看不清臉的男性或者女性。

c花ng頭的桌子上放著一些零錢,似乎是哪個護士順手扔下的。

愛麗絲一直注視著窗外的那隻狗,她並沒有看到狗被玻璃碎片劃傷腳,沒有聽到它低低的哀鳴,吸引她注意的僅僅是狗天藍色的眼睛。那雙眼睛並沒有被玻璃劃傷,沒有露出過一絲一毫的動容,仿佛卡布奇諾浮著的沫冷光,混雜著消毒水的味道。

她似乎走在陽光燦爛的山間農場小路上,看到遠處緩緩動著的風磨,上麵吊著一隻麵粉口袋,下麵破了口,腐朽發黴的小麥正從漏口出流出來,像是一隻斜著的灰色沙漏,纏滿了粉白色的繩子。

消毒水的味道不斷地從她的眼睛,從她的耳朵裏鑽入,這讓她看不清楚也聽不清楚:她所看到的和所聽到的隻有那被壓著的鋼琴發出的枯燥調調,那調調被一堆粉白的繩子捆著,在地上滾來滾去,滾到了牆上,撞碎了一隻鏡子,然後鏡子的碎片飛濺,掉落到外麵的草地上。

走廊和大廳裏來來去去的醫生和護士在小聲交談著,諸如哪間病房的病人死了,哪個病人家裏的狗很醜,哪個病人的頭發染得五顏六色之類毫無營養的問題,然後發出一陣“咯咯”的笑聲,隨即又神色冷峻的走向下一個病房。

愛麗絲穿著藍白條的病號服,病號服的條條像極了監獄裏的鐵條捆在她的身上,她稍稍有些喘不過氣,於是她坐起身子,靠在發冷的金屬c花ng頭,聽著走廊裏護士推著手推車,車上的瓶罐和鋼鐵器具“叮叮當當”的碰撞聲,不再去看那隻天藍色眼睛的狗。

她有些莫名的困惑,那一點點不著邊際的思緒慢慢爬出,爬到桌子上那一堆皺巴巴的零錢裏,在錢的褶皺上絆了一跤,然後掉進開著縫的抽屜裏。抽屜裏放著一把鏽了一半的鐵鉗,暗紅色的鏽斑阻止了接近的東西。

“萃香。”

愛麗絲的聲音像是灰白的繩索上掉下的白灰,灰撲撲的夾雜著懶惰和離散。

“伊吹萃香。”愛麗絲繼續喊著,聲音完全淹沒在外麵“叮叮當當”的碰撞聲裏。伊吹萃香的c花ng位在她旁邊,但是萃香早就睡著了,她的身體不想愛麗絲那麼恢複力強,亂成一團的胃讓她陷入了深度的睡眠。“伊吹萃香,我問你個問題。”愛麗絲並不是不知道萃香睡著了,她僅僅就是想問而已。“你說,怎麼樣才能麵對不好的事情?”

回答她的是萃香低低的呼吸聲,這也是愛麗絲所期望的回答。她僅僅是想說話而已,甚至於找了個莫名其妙的問題,挑了個莫名其妙的時間,她並不想得到什麼回答,尤其是那些她做不到的東西。

“不好的事——?”

萃香夢囈似的低語了一句,聲音模模糊糊斷斷續續——或許這根本就是愛麗絲的胡思亂想,根本就沒有這個聲音也說不一定。她開始不安,並且有不安的預感。

“長大就知道了——”

萃香說了句夢話,隨即翻了身,繼續發出低低的呼吸聲。

她頭上的角刺破了柔軟的枕頭,裏麵潔白的棉絮漏了出來。

果然,愛麗絲的不安應驗了。她試圖不去在意萃香的夢囈,但是那細不可聞的蚊蚋卻在那些“叮叮當當”的碰撞聲和“咯咯”的笑聲中勝出,狠狠的踩在了它們上麵,愛麗絲的眼睛和耳朵隻接收得到這兩句混雜著消毒水和卡布奇諾味道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