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草率的再見(1 / 1)

在分別的十八年裏,她有在夢裏遇見他,總是一張模糊不清的背影,每每醒來,她就在想,無論歲月變遷,如果再次相遇的話,她能夠一眼從人群裏認出他。

他們聊著天,談論過去,有關無知和幼稚,那些洋相和出醜,各自笑得前俯後仰。

顧亦諾說,她就知道終有一天他們會重逢,不管以哪種方式,在什麼地點,他們一定會再次相遇,她始終堅信著。淩城淺笑,他亦覺得他們間有著超乎親情的東西存在,在他不會說話,沉默的年紀裏,遇見她像是遇見一場意外。

播音員播報著九瀾到了,淩城起身取行李,一直銀白色的箱子,他個頭不算高,惦著腳尖才能拿到。顧亦諾也跟著匆匆起身,她問:“你在九瀾下車嗎?”

“嗯。”他麵對她,總有一些隔閡,該以哪種身份稱呼,妹妹或是朋友。

她跟在身後,隨著隊伍緩緩向車門移動:“真不巧,我也是到九瀾。”

“見個朋友。”她脫口而出,可是她一直生活在北方,九瀾怎麼會有她的朋友呢?不過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硬著頭皮也要把戲演完。

出了站門,外麵的冷空氣撲麵而來,她裹緊了脖子上的圍巾,整個身體蜷縮在綠黃色的長羽絨服裏,旁邊是掉了葉的梧桐樹,灰色的枝椏伸向空氣裏,迎著風微微顫抖。一些賣煎餅和水果的小販呼呼喝喝,一群回鄉的旅人,拖著大包小包,歸心似箭。

十字路口停滿了出租車,列著長隊,仿佛一條遊龍。一個帶著四五歲男孩的婦女低頭詢問方向,幾番討價還價,最終達成協議,出租車絕塵而去。乘坐出租車的旅客站在隊伍裏,有條不紊的前行。

“你朋友在哪?”淩城問到,好歹在九瀾呆過,不至於每一條街每一條小巷都清楚,至少大的方位還是不糊塗。

“嗯。”顧亦諾皺著眉頭,一副為難的模樣,她想這樣技窮的表演會不會因為拙劣,而被拆穿。

幸好淩城信以為真,他說:“是不是還沒問他的地址?”

“對,對。”她靈光一閃,真是個不錯的主意,當即胡亂撥了一個號碼,一陣忙音,她掛了號碼說到,“可能他在忙,沒有聽見。”

很快就到了淩城的位置,出租車司機探出頭問到:“兄弟,你走哪?”

“你怎麼辦?”他回過頭關切的看著她。

她低著頭,深呼吸了一口氣:“沒事,你先走吧。我再等等,說不定他看到電話就回過來了。”

“把你手機給我。”淩城將行李箱拉杆縮回去,規規矩矩放進後備箱,接過顧亦諾遞予過來的手機,飛快的撥弄鍵盤,不到一分鍾便遞還給她。

“神神秘秘的,你對我手機做了什麼?”她劃開屏幕檢查了一番,沒看見任何異常。

“我留了我的電話號碼,如果有需要盡管打電話給我。”淩城揚了揚手機,輕躍的鑽進出租車,做了個拜拜的手勢,出租車朝著左邊的路口駛出。

她很想跟過去,看看他住在這個城市的那一個角落,但是她不能,時隔十八年,就算當初有過諾言,也僅僅是幼稚的把戲,他們無須對無知和年幼埋單。悉心的他能夠想到,在她的手機簿裏添加一個名字,已經是莫大的慰藉。

“再見。”她說,希望是下一秒,或者是每一天。

麵對這座城市,顧亦諾人生地不熟,她不知該何去何從,待淩城走遠,她便沿著左邊的道路徒步而行,風吹亂了她的頭發,吹紅了她的眼睛,有濕濕的,冷冷的東西滑進嘴角,他突然驚覺是淚水。

十八年了,夢寐以求的見麵,竟然是他鄉,以匆匆的方式結束,千言萬語,以雲淡風輕的笑意化解。她想,說一萬句,不如沉默的陪伴。

腳走累了,她找了路邊的長木椅坐下,夜色如潮水般卷來,忽的將城市吞沒。太陌生了,她覺得自己不能無頭蒼蠅一樣亂竄,便開始往回走,至少知道那裏是起點。可是越走越不對勁,她在漆黑的晚上迷了路。

風太刺骨,腳太疲軟,她想結束這不愉快的旅程,和荒唐的謊言。

轟轟隆隆幾輛摩托車衝了過來,在她身邊戛然而止,明亮的車燈照得她睜不開眼,她本能的抬手遮住眼睛。幾個張狂的少年吹著口哨上了樓,她望過去,是一家酒吧。不知哪根神經搭錯了,稀裏糊塗的跟了進去。

尖銳的音樂聲灌進耳朵,震得耳膜生疼,她下意識的捂住耳朵,緩緩前行,過道裏,男男女女勾肩搭背,嬉笑言罵。她終於找了靠吧台的位置坐下,環顧四周,活色生香,青春的荷爾蒙膨脹,她向調酒師要了杯雞尾酒,獨自品嚐起來。

燈紅酒綠,喧囂不止,暫且當作避風的港灣,不至於像流浪的旅人一樣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