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符號分析(1 / 3)

一般地講,符號分析是一種結構主義的文本分析方法,主要是探討符號的能指與所指(指涉對象)之間的感性意指關係,從符號的能指在文本中的組合關係,以及在文本間的聚合關係等方麵,分析藝術傳播文本。我們將以三種藝術傳播文本(圖文繪製文本、舞台表演文本、圖文廣告印刷文本)為例,探討不同符號類型之間的記號是如何通過文本的結構性關係呈現感性意義的。

1.圖文繪製文本

圖文繪製文本是由圖像符號和語言符號的手工繪製而構成的藝術傳播文本。在圖文繪製文本中,圖像符號和語言符號之間構成了一種同構異質的符號意指關係。索緒爾曾說,“視覺的能指可以在幾個向度上同時並發,而聽覺的能指卻隻有時間上的一條線;它的要素相繼出現,構成一個鏈條。”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高名凱譯,商務印書館,1980年,第106頁。確實,作為視覺符號,圖像符號的記號在符號能指的形式上呈現為一種空間性的感性表象,並在符號能指的內質上客觀地表征出某種直觀感知的圖式化視像,所以,圖像符號往往能夠同時在幾個向度上展示感性表象訊息。可是,語言符號(語言文字中的語音)等聽覺符號,在符號能指的形式上則表現為一種時間性的感性表象,在符號能指的內質上傳遞的卻是推想感知的文學視像,所以,語言符號總是在時間的線條上連接起來,並需要通過讀者的審美想象而生成某種圖式化的感性表象訊息。由於圖文繪製文本是由圖像符號和語言符號組合而成的成品類藝術傳播文本。因此,在圖文繪製文本中,圖像符號與語言符號之間在符號能指的形式和內質兩個層麵上,構成了某種異質性的符號意指關係。

法國學者福柯認為,圖文繪製文本是一種傳統的書寫形態,它將意義的表述和形象的描繪綜合一體。

過去,圖文繪製文本的創作者往往試圖調解兩種不同類型的符號,盡量拉近圖像符號和語言符號的記號在文本中的關聯,把語言文字中的意義安置於視覺圖畫的形象化空間之中,使語言文字表述出圖像所要表達的意味。於是,視覺表象的形象進入了詞的世界,詞也引導了直觀視像的展現。例如,中國的國畫將圖畫的圖像符號與詩文題詞的語言符號有機地融彙一體,在一幅山水畫文本中,圖畫直觀地顯示詩文的圖式化視像,而詩文則激活和延展圖畫的感性意義。但是,比利時畫家馬格裏特的油畫《這不是一隻煙鬥》卻違背了傳統的方法。

在馬格裏特的這幅圖文繪製文本中,畫麵上明明畫的是一隻逼真的煙鬥,但畫麵下方卻寫著“這不是一隻煙鬥”的字樣。福柯分析道,在馬格裏特的這幅“圖形文”作品中,畫家試圖展現圖像符號與語言符號之間的否定性關係。“處於孤獨狀態的煙鬥圖形竭力卻又徒勞地使自己與單詞‘煙鬥’通常指定的形象相似,而正文則以深奧的書籍在說明詞時所特有的忠實性和細心徒勞地在圖形下麵展開。表達的內容既與圖名相左,又與正文內容不符,便隻能成為圖文分離的表達。”福柯:“這不是一隻煙鬥”,載杜小真選編《福柯集》,上海遠東出版社,2002年,第121頁。在福柯看來,馬格裏特將文字的“一隻煙鬥”放在圖形的一隻煙鬥的畫麵中,試圖表現圖像符號與語言符號之間在表征意義方式上的分裂。正是這種不同的符號係統在表征感性意義之間的異質性分裂取向,造成了某種審美張力的感性表征取向,從而使整個畫麵發出了“這不是一隻煙鬥”的審美判斷。

因此,從符號分析的角度看,馬格裏特的《這不是一隻煙鬥》的圖文繪製作品,表現為圖像符號和語言符號之間的衝突和分裂。首先,在符號能指的直指麵上,圖像符號與語言符號是兩種異質性的表象符號,因而在符號能指上呈現為一種對峙、分離的取向。一方麵,圖像符號的能指提供了一種直觀的訊息,它是通過線條和色彩上的空間組合,呈現為一隻煙鬥的圖畫;另一方麵,語言符號的能指傳遞出一種閱讀的訊息,它是運用詞語的先後排列組合,書寫出“一隻煙鬥”的詞組。所以,在文本的符號結構中,圖像描繪的一隻煙鬥和文字書寫的一隻煙鬥之間,處於一種對峙和對立的符號關係之中。福柯指出了兩者的異質性關係所產生的一種符號間性的裂痕。而這種裂痕首先是由符號能指層麵上呈現出來的。其次,在符號所指層麵上,語言符號對圖像符號做出了否定性判斷。由於畫家巧妙地運用西方油畫的模仿技巧,將畫中的煙鬥圖畫描繪得非常逼真,以至於煙鬥圖畫在符號能指的直指麵上與一隻真實的煙鬥之間建立了某種相似性的指涉關聯。為了中斷直指麵上的這種相似性的意指取向,畫家用“這不是……”的判斷句式,限製和否定了圖像符號的圖畫所意指的方向,進而在文本的涵指麵上引發出某種疑惑、猜測和想象。福柯指出,煙鬥的圖畫與“一隻煙鬥”的句子之間在畫麵中留下的空白,是畫家構築的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它不僅給圖像符號與語言符號之間確立了一條分界線,而且也使該圖文文本最終傳遞出“這不是一隻煙鬥”的審美判斷。因此,圖像符號的所指意義受到了語言符號的牽製和引導,“這不是……”的語言符號判斷,使整個作品的感性審美意義超越了圖畫能指的直指麵所指涉的對象,並在對峙和衝突的審美張力關係中營造了一個審美想象的意象空間:這不是一隻真實的煙頭,也不是煙鬥的複製品,而是畫家馬格裏特繪製的油畫作品。

2.文藝表演文本

表演文本是一種以肢體符號和或聲音符號為核心的表演類藝術傳播文本。前者包括演員的表情、動作、造型等肢體語言;後者涉及演員的對白、朗誦、演唱或演奏等聲音語言。而在舞台表演文本中,舞台的布景、燈光等圖像符號也與肢體符號、聲音符號一起,構成了表演文本的基本符號係統。所以,舞台表演文本通常是由肢體符號、聲音符號和圖像符號三種基本的符號係統組成的。

任何表演文本都是由特定的時空演示活動構成的。從符號分析的角度看,舞台表演文本總是呈現為兩種不同形態的符號序列。其中,聲音符號和肢體符號是一種時間型的符號序列。聲音符號是一種訴諸於聽覺器官的時間性表象符號;肢體符號是通過演員的身體在一定長度的時間活動中呈現的可視性表象符號,因而也可以視作一種時間性的表象符號。而舞台布景、舞台燈光等圖像符號則是一種訴諸於視覺器官的空間性表象符號,在舞台表演活動中構成了一個空間型的符號序列。所以,舞台表演文本的符號結構是由時間型符號序列和空間型符號序列組合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