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分析是一種結構功能的文本分析方法。藝術傳播文本是一種開放性的感性文本,文本內部的結構總是意指某種文本外的意識形態感性話語。所以,話語分析是在藝術傳播文本的兩個方向上展開的:一個是感性意指的結構係統,分析文本中表象符號的感性意指關係;另一個是話語功能的結構係統,探討文本中感性意指關係所呈現的感性話語功能。因此,話語分析實際上是要通過對藝術傳播文本中表象符號的結構性分析,揭示文本結構深處的意識形態話語指向。我們將以圖像文本、油畫文本和“真人秀”電視綜藝節目三種藝術傳播文本為例,具體地介紹和闡釋三種相應的文本話語分析方法。
1.涵指分析
涵指分析是話語分析的方法之一。特點是,從藝術傳播文本中區分出兩個以上的符號意指係統,通過具體地分析符號係統之間的涵指關係,進而找出文本實際上所要表達的話語取向。
巴爾特認為,單位符號係統是由三個結構性要素構成的:符號的表達麵(能指,E)、符號的內容麵(所指,C)、由符號解釋者的意指過程而形成的符號的意指關係(意指,R)。當符號係統產生意指作用的時候,往往會由一個符號係統與另一個符號係統發生意指關係。於是便形成了一種涵指符號學,即,第一係統的符號意指關係與第二係統的符號能指連接,進而在第二符號係統中指向文本的所指意義。巴爾特:《符號學原理》,李幼蒸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8年,第68~69頁。
在《今日神話》一文中,巴爾特運用涵指符號學的原理,具體地剖析了一幅雜誌封麵上的圖像文本。
巴爾特寫道:
我坐在一家理發店等待理發,店主給我一份《巴黎競賽》雜誌。封麵上,一個身著法國軍裝的年輕黑人在行軍禮,雙眼上揚,也許是在凝神注視著一麵三色國旗。這便是這張照片的意思。但不論天真與否,我清楚地看見它對我意指:法國是一個偉大的帝國,她的所有子民,沒有膚色歧視,忠實地在她的旗幟下服務,對所謂殖民主義的誹謗者來說,沒有什麼比這個黑人效忠所謂的壓迫者時戰士的狂熱有更好的回答了。因此,我再度麵對了一個更大的符號學係統:這裏有一個能指,它本身是憑著前一個係統形成的(一個黑人士兵正在行法國式軍禮);還有一個所指(在此有意把法蘭西特征與軍隊特征混合在一起);最後,還有通過能指而呈現的所指在場。
……在神話裏,可以從兩個角度看看待能指:視它為語言學係統的最終方麵,或是看作神話係統的第一方麵。因此,我們需要兩個名稱。在語言的層麵,也就是在一級係統的最終方麵,我將稱能指為意義(……一個黑人正在行法國軍禮);在神話的層麵,我將稱它為形式。在所指的情形中,可能沒有模棱兩可之處:我們將保留概念這個名稱。第三個方麵是前兩者的關聯,在語言學係統裏,它是符號;但要再使用這個詞而沒有一絲的模棱兩可也是不可能的,因為在神話裏(而且這是後者主要的特異性),能指已經借由語言的符號而形成。我將稱神話的第三個方麵為意指。這個詞在此是再正當不過的了,因為神話事實上有一個雙重功能:它表意和宣告,它令我們了解某事,並且強迫我們了解。羅蘭·巴爾特:《今日神話》,載吳瓊、杜予編《形象的修辭》,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5年,第8~9頁。
巴爾特的意思是說,那份《巴黎競賽》雜誌的封麵照片上,一個身著法國軍裝的年輕黑人在行軍禮的圖像,通過兩級符號係統的意指關聯展示了一種意識形態的神話。其中,第一符號係統中圖像符號能指所表征的是:一個黑人士兵正在行法國軍禮。其所指應該是曆史記憶中非洲黑人與法國之間的矛盾衝突關係:法國曆史上曾經在非洲擁有殖民地,是一個殖民主義的帝國。但是,這個圖像符號能指在保留其符號能指的外延意義的基礎上,將第一符號係統中符號能指的所指意義抽空為一種形式化了的東西,並直接鏈接到下一個符號係統的符號能指,從而形成了第二符號係統,即神話符號係統。在神話符號係統中,符號的能指因被抽取了內涵意義而變為一種表象形式:黑人士兵行軍禮被濃縮為一種儀式性的符號能指,進而發出一種神話般的所指:去建立法蘭西帝國。
因此,巴爾特采用了涵指分析方法,從那幅《巴黎競賽》雜誌的封麵照片圖像中解讀出某種意識形態的話語。這一封麵照片的文本中呈現出兩個符號係統。在第一符號係統中,一個黑人士兵正在行法國軍禮的形象,構成了這幅照片文本的圖像記號大能指,其所指應該是關於非洲黑人與法國之間矛盾衝突的曆史記憶。但是,這個圖像記號並沒有直接指向上述的曆史記憶,而是將圖像記號直指麵上所呈現的“黑人士兵行軍禮”表象,濃縮為一種儀式性的圖像表象,充當第二符號係統中的符號能指,進而使第二符號係統構成了一個具有神話意指取向的符號係統,即,第一符號係統中圖像記號的外延訊息滑向了第二符號係統的能指,並在第二符號係統的意指活動中,被植入了一種國家意識形態的政治話語,最終昭示出“去建立法蘭西帝國”的神話意象。
2.移置分析
作為話語分析的基本方法,移置分析的特點是,從藝術傳播文本的結構關係中,通過分析話語主體的位置變換和身份轉移,最終找出文本所可能表征的話語取向。
法國學者福柯通過對西班牙畫家委拉斯開茲的油畫《宮女》所做的剖析,向我們具體地展示了繪畫作品是如何在看與被看中實現主體位置的轉換。米歇爾·福柯:《詞與物——人文科學考古學》,莫偉民譯,上海三聯書店,2001年,第3~21頁。
福柯是從以下四個方麵來分析這幅油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