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少年們終究無法安眠。
他們討論到最後,陳川也隻是同意了幫助解決學費問題的提議,而拒絕了宋嘉提出的三個人一起負擔陳川高三一年生活費的想法。
“這個絕對不行。”宋嘉剛說完陳川就立刻態度堅決地搖頭,“肯定我是不會同意的,你們最好也不好有其他想法,不可能,我不同意。”
宋嘉試圖說服他:“這是兄弟之間幫忙的,你自己之前也同意了啊。”他抱著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想法跟陳川抬杠:“這個錢反正我是給定了,管你自己怎麼說呢。”
陳川簡直不想理這個完全不講道理的人,轉而把目標定在了相對來說(他自己認為)講理的趙默身上。“趙默你也說說宋嘉啊,這個辦法太扯了。”陳川覺得宋嘉的腦子裏一定有一個深不可測的魚塘,“你們能幫我解決學費的問題我已經很開心了,還要你們幫著拿生活費——我陳川有手有腳的,難不成連自己的吃飯問題都解決不了?”
趙默冷靜地向他指出:“你現在的確解決不了自己的吃飯問題。”他毫不客氣地說:“之前你想出的那些辦法我們已經告訴是不可行的,你說說看你還有什麼其他想法?如果我們覺得行得通,那就照你說得做,如果行不通,那你最好聽我們的。”
陳川一麵覺得自己很感動,一麵又覺得自己特別想扒開幾個朋友的腦子看看裏頭是不是接二連三都進了水。他歎了口氣,覺得自己一定收獲了世界上最多的耐心:“我不想麻煩你們,一個是因為就像我剛才說的,學費的事情已經讓我覺得很不好意思了,第二個,我覺得這件事我確實還有其他辦法,我想起碼先試一下。”
“什麼辦法?”方平挺好奇地問他。不是方平對陳川有什麼所謂的輕視,而是現實就是,他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什麼辦法都沒有了。
陳川深吸口氣,“我去找七叔。”他坦然地回答,“就像趙默說的,總得先試一試才知道到底能不能行,退一萬步說,不行,我不是還有你們這幫兄弟麼?要是行了,那就是更好。”
“七叔……”宋嘉臉上先是一片茫然,接著馬上變為一片不可思議的震驚,“不是吧,”他說,“你要去找陳副校長幫忙?”
“對。”陳川甚至笑了笑,“不然我還有什麼辦法?”
“但是,你之前不想去的原因我覺得你比我更清楚。”宋嘉的大腦簡直一片空白,他喃喃說道:“現在又說想去了,這人一旦多變起來,真是比什麼都嚇人。”
隻有趙默沒有像其他兩個人一樣被驚嚇到。他倒是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後開口說:“我覺得應該可以,這是個辦法,當然,我們肯定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就像陳川自己說的那樣,成功比失敗受益太多,反正他就幾乎什麼都沒有,萬一失敗了,還有我們在後頭撐著的,”他甚至對陳川笑了笑,“沒事,正常去說就行。”
趙默跟陳川分析:“我覺得你這件事成功的可能性還是非常大的。記得我之前給你說的吧?畢竟你們是親戚,陳校長很有可能記得你和你爸爸,現在你家遇到的困難是真的,你自己的條件比較好也是真的,如果陳校長有眼光,我覺得他會直接提出來資助你上學。”
“那要是沒有呢?”陳川忐忑不安地問。
趙默斜睨了他一眼,要笑不笑地說:“那就老老實實聽我們的。”
宋嘉和方平勸了他一晚上,口水都說幹了,結果頂不上趙默兩句話。
不管怎麼樣,被朋友勸說也好,還是向現實低頭也罷,擺在他麵前的隻有一條路,向那個似乎是親戚的校長求助——如果他不想更麻煩自己的朋友的話。
為著這件事,周末陳川回家的時候,特意找出家裏過年時候熏的臘肉香腸,還有一些農家土雞蛋,亂七八糟一大堆東西全都打包帶到了學校,以至於他第一次差點遲到。滿頭大汗地衝進教室的時候,就比老師快那麼一點點。
宋嘉借著書本的遮掩壓低聲音問他:“你今天幹嘛去了!這是胡閻王的課!要是遲到了肯定就死定了!”
陳川眼不斜視,幾乎不動嘴唇地壓低聲音同宋嘉說:“我帶了很多東西來學校,晚上放學再說。”
等他們晚自習下課回到寢室之後,宋嘉確實對著堆在地上的那一大堆東西歎為觀止——包括好幾根臘肉,十來根香腸,裝在大米中間,隻露出一點點蛋殼的雞蛋,還有幾大包用塑料袋裝起來的灰撲撲的東西,宋嘉問陳川那是什麼,陳川說是自家曬的竹筍和竹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