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芸娘離開了鄭家,沿著長長的小巷走到了南北大街上。她在心裏不停地告誡自己“不要去,不要去”,可是雙腿卻不受控製地轉了個彎,朝著與家裏相反的方向——城門處而去。
方才在路上,芸娘細細回想許安慧的話,越想越覺得自己的自私和任性。她一向認為自己善解人意,乖巧溫順,特別是到了張家堡之後,更是凡事都先為他人考慮,可是為什麼在蕭靖北麵前卻往往會小小地任性一下。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不論自己提出什麼樣的要求,蕭靖北都不會拒絕,可越是這樣,她越覺得自己的自私和卑劣。她越想越覺得既羞愧又難過,腳下的步伐也越走越快,隻想快點見到蕭靖北,好好跟他道歉。
高高的城門一側,蕭靖北正在接受萬總旗的訓話。萬總旗四十多歲,也是一名勇猛彪悍的北方漢子,靠著一身好武藝和膽量升上了總旗的位置,負責張家堡的城門防守事宜。他長著一臉的大胡子,眼睛明亮有神,身材高大魁梧,嗓門高昂洪亮,此刻剛剛結束了訓話,還有些意猶未盡。他拍了拍蕭靖北的肩頭,大聲道:“好好幹,小子,咱們這裏隻要肯闖肯拚,就不怕不能出頭。”話音一轉,又意有所指地說:“我知道你來這裏之前身份隻怕不低,定是個使喚人的主兒,但是到了這裏,就得聽從上司的使喚,乖乖遵守紀律,軍令大於天,知不知道!”
蕭靖北神色一凜,他明白這萬總旗又拿昨日之事在做文章,便挺直了腰背,大聲道:“屬下謹遵大人教誨。”
萬總旗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側頭對一直呆立在一旁的徐文軒擺了擺頭,徐文軒會意地走過來。萬總旗又對蕭靖北說:“這個徐文軒是和你一道充軍過來的,好像還住在你家隔壁,你應該認識吧?”
蕭靖北想起徐富貴的禮品,心中已經微微明白,他點點頭,道:“回大人,徐文軒正是住在屬下隔壁。”
萬總旗便笑著說:“我看這小子身子虛弱,不如就安排在你這一班裏,你和他熟悉,又是鄰居,平時也多關照一下。”他本是麵相凶惡粗糙之人,現在卻笑眯眯地擺出一副仁愛的樣子,卻越發顯得不倫不類,讓人毛骨茸然。
蕭靖北忙肅容道:“大人愛兵如子,體恤下屬,屬下佩服萬分,一定遵辦。”心裏卻在想,這徐富貴果真還有些本事,的確是慣會鑽營之人。早上他本想將昨日徐富貴送的禮退回,可拆開幾包看了看,都是些普通糕點,反倒讓人不好意思去退,顯得太過小家子氣。於是隻好將其中稍微貴重一點的幾包補品退到徐家,隻說李氏已然痊愈,不需要補品。那徐富貴像是知道蕭靖北會有此舉,也不推辭,笑眯眯地收下,說兩家是鄰居,互相關照本是應該的。看來,這“互相關照”四字卻是應在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