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芸娘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秀貞姐,不知你怎麼想,我是絕對不相信蕭大哥已經不在了。我們的相公都是有擔當有本事的人,絕不會不顧自己安危、不管家人牽掛而貿然行事。”她突然提高了聲音,帶著憤怒,“連他們的屍首都沒有,憑什麼說他們陣亡了,憑什麼要我們相信他們不在了?”
吳秀貞驚得止住了哭聲,睜大了紅腫的眼呆呆看著芸娘,“芸娘,你莫不是魔怔了……芸娘,你要想開點,我第一個死鬼相公走的時候,我也是和你一樣,不肯相信他不在了……可是,後來還不是得認了……”說罷又低首淒淒哀哀地哭,“我就是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看中了他的皮相,又嫁給了他……想不到他也是個沒福氣的……可憐我一人帶著三個孩子,他們都說我是克夫的命……”
吳秀貞一哭,她懷裏的孩子也跟著嚎哭,李氏聽聞動靜走進來,皺起了眉頭,“秀貞,我家芸娘懷著身子呢,你別惹她傷心。你也別傷心,還有十來天就是除夕了,你回家好好準備過年,指不定哪天你家男人就回來了呢?”
吳秀貞瞪圓了眼睛站起來,眼中帶著驚愕和恐懼,“瘋了,你們都瘋了……”
任宋芸娘怎樣堅定,吳秀貞始終都不相信白玉寧還有生還的可能,她一口咬定蕭家人都是悲傷過度,以致有些神誌不清,匆匆抱著孩子出了蕭家。
宋芸娘奇怪的表現引起了宋思年和柳大夫他們的擔憂,他們一致認為宋芸娘是真瘋,而李氏和王姨娘他們則是陪著她瘋。
柳大夫隔日便來為宋芸娘把平安脈,卻見她脈象平和,神誌清醒,便隻歎她是執念太深,拒不麵對現實,陷入了嚴重的自我欺騙之中。他見芸娘身體尚好,又擔心影響宋芸娘腹中的孩子,便也不敢隨意開藥方,隻好與宋思年、田氏他們時時過來開導。
臘月二十八的那一天,許安平回張家堡過年,專門來了一趟蕭家,送上了周將軍給蕭靖北的撫恤金——紋銀兩百兩。
宋芸娘卻是堅持不受,連稱蕭靖北並未陣亡,何來的撫恤。
許安平已經在張氏和許安慧那兒聽聞了宋芸娘的異常,他心中痛楚,隻好順著芸娘的話安慰道:“不管如何,這些銀子是靖北兄在軍中辛苦拚搏所得,是他應得的獎勵,你隻管收下。”
宋芸娘低頭不語,想著現在家中百廢待興,正是需要銀兩的時候,心中已有些接收,隻是“撫恤”二字深深刺痛了她。她詢問地看向坐在上首的李氏,李氏遲疑著,卻仍是緩緩點了點頭。
她到底比芸娘多了幾分沉著和理智,如果說宋芸娘對蕭靖北能夠生還有十足的信念,李氏則隻有五分,她這輩子已經經曆的太多,也失去了太多,不敢再有過多的奢望。這段日子以來,李氏陪著宋芸娘一起堅定的等待蕭靖北回來,一半兒是因為自己內心的期望,更多的則是順著芸娘,不願讓她受到更深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