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光愈積,金光如瀑,太陽越升越高,天色終於完全放亮。
雲風城,如歸客棧,少年已經醒轉,剛一醒來,他便立即發現了趴在自己床前的紫衣少女。
“寧馨兒……”
他吃了一驚,用力揉了揉眼,顯然萬萬沒有料到寧馨兒竟然一直守在自己身邊。
她不是受傷了麼?她的傷勢痊愈了麼?
她不是舊疾發作,飽受痛楚煎熬麼?她的病痛也都好了麼?
就算她的傷勢痊愈了,病也好了,為何什麼地方都不去,偏偏卻要癡癡地呆在這兒,守在這兒,她是在擔心我,關心我麼?
千百個念頭,閃電般從他心間劃過,少年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在這一刻,自這一刻起,寧馨兒三個字,寧馨兒這個人,已經深深印進了他的身心,深深刻入了他的靈魂。
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一個人曾對自己如此關心、如此真心,更從來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有如今靜靜趴在自己床前的這個紫衣少女更令他感動。
少年心裏默默想到,她,便是上天特意安排到自己身邊的天使了麼?
他默默地看著寧馨兒,望著她,凝視著她,看著望著凝視著這個靜靜熟睡在自己床前的女孩,看著望著凝視著這個真正關心和真心對待自己的女孩。
是什麼樣的目光,比陽光還要璀璨積烈?
又是怎麼樣的情懷,比大海更加深邃寬廣?
時間悄悄溜走,他感覺不到。
時光無聲地消逝,他感覺不到。
流雲漸薄,陽光漸烈,他還是感覺不到。
他的目光,仿佛亙古之前便已經存在,穿越了無數時間和歲月的枷鎖,停在了這一刻,留在了這一分、定在了這一秒,他就那樣癡癡地看著、望著、凝視著,一動也不動。
他不想動、不能動、更不敢動,哪怕僅僅隻是那麼一個轉頭、一個眨眼的動作!
他惟恐哪怕僅僅就是那麼一個轉頭、一個眨眼的細微舉動,就會驚醒驚嚇到了熟睡中的寧馨兒,他更怕就此驚醒打碎了這一刻的寧靜和溫馨,這是一場如此美麗而甜蜜的夢嗬,對這個自小孤苦流浪的少年而言,它就像水中之花、鏡中之月,是如此的朦朧而不真實,他多麼希望,這一刻,便是永恒!
有風,輕輕鑽入。
有陽光,悄悄灑落。
少年心中漸漸感覺到了絲絲從未有過的溫暖,仿佛漫天的陽光和全世界的溫暖,都集中彙聚到了自己一個人的身上,這是一種十分溫暖而美好的感覺,他沉醉其中,不願醒來。然而,也在這時,他心底突地又湧起了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慌,這風,會使她著涼麼?
這個念頭像燎原的星火一般,不斷地在他心間蔓延,他擔心,他緊張,他惶惶不安,最後,他動了動,他輕輕揭起身上的被子,小心翼翼地批到了寧馨兒身上,仿佛在嗬護保護著自己生命中最最珍貴寶貴的東西。
寧馨兒笑了,她一睜眼就看到了神色恐慌的少年,但在他眼中,流轉著的,卻是無盡的溫柔。
她雖然不夠細心,卻足夠聰慧機敏,所以她能夠看出他心中的嗬護關懷,何況,她很認真,她已經用了心。
人的一生中,總有許多這樣那樣的不稱心不如意,但隻要足夠認真,用心去留意了,便能從中發現許多平時發現不了的東西,比如快樂,比如開心,比如幸福。
寧馨兒年紀還小,她自然未必明白如此深奧的道理,但她卻做到了,很自然地做到了。她能做到,並非說她就有多麼深邃的思想,或者又經曆過多少人生中的成敗得失,從而從中總結出了多少為人處世的經驗哲理。她能做到,那隻因為她也說不出,為什麼自從當日在暗處見到他受人欺負的時候,心裏便莫名其妙生出了一種無比難受和憤怒的感覺,所以,她出手救了他,所以,她看到了他心裏的想法。
她微笑著,正想對他說些什麼,卻未來得及說出,因為便在這時,房門忽然被人輕輕推開,一道窈窕纖影盈盈走了進來。
兩人同時轉頭,然後,他們就看到了冷千雪。
對,冷千雪,當然是冷千雪!除了冷千雪,這世間又哪裏還找得出一個容貌氣質皆是如此出眾而獨特的纖纖身影來?
“千雪姐姐早!”
寧馨兒甜甜一笑,將被子往少年手中一塞,和身站了起來。
冷千雪微微一笑:“馨兒,早上好啊!”
寧馨兒嗬嗬笑著,跑過去親熱地挽住了她的手彎,就像對待自己血濃於水的親生姐姐。對這個救了自己和無名少年的美麗女子,寧馨兒心中有著無比的好感。
冷千雪一邊幫她整理著儀容,一邊問道:“馨兒,他什麼時候醒來的?身體都好些了麼?”
寧馨兒眨了眨眼睛:“千雪姐姐,你是說大木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