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清晨的空氣中摻著絲絲寒氣,啻淮帝國一十三郡中的嘉蕪郡舟涶城外的一個小村頭。幾個稚齡小兒圍著村頭的井口追逐嬉鬧。不遠處,一個與他們差不多大小的小丫頭雙手提著一隻盛了大半桶清水的木桶費力的向村裏走去。
枯黃開叉的頭發隨意的挽著一個發髻,臘黃的的小臉上因為長期營養不良有些青白。腳上破舊的皮革靴被黏上了一層厚厚的稀泥,步履艱難。
“哎!霍家丫頭!你還磨嘰什麼呐!”熟悉的大嗓門遠遠的傳來。
霍菀一抬眼便看見鄰家的袁大娘挺著圓滾滾的大肚子邁著鴨子步,一步三搖的向她走來!皺皺眉,正準備繞開她。卻聽見她中氣十足的一聲大吼,“你娘她不行了——”
小丫頭烏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似想到了什麼。把手中的木桶一扔,撞開擋路的袁大娘,踉踉蹌蹌的往自家跑去。
“短命小蹄子,毛毛操操的作死啊!”被撞開的袁大娘扶著肚子,恨恨的瞅了她一眼。又上前幾步,心疼的撿起地上的木桶拍了拍沾上的泥。“好好的東西,就這麼丟了!你不要大娘我還要哩!”嘀咕完,就抱著半新不舊的木桶喜滋滋的往回走。
霍家的小院前早已圍滿了往日熟悉的村民,指指點點的人中有憐憫,也有嘲笑……這些竊竊私語,此刻傳在霍菀的耳中卻異樣的刺耳!
“這霍容氏恐怕是真不行了!”
“可不是嘛!你看這次可是連族長都來嘍!”
“那霍家丫頭倒是可憐!小小年紀沒了娘可怎麼活呐!”
“嬸子你又瞎操心什麼呐!”
“哎!大伯娘,你說這霍家娘子去了!這院子……”
“在我們袁家村的地頭,自然是我們袁家的東西!”
“那就好!那就好!”
“哎!六嫂子話可不能這麼說,霍家娘子當初帶閨女來時,可是花了不少錢買下來的!歸了公中,這霍家丫頭可怎麼辦噢!”
“十四娘,這霍容氏已經沒了!這院子怎麼就不是我們袁家的!”
“那霍家丫頭……”
“咱一家給她一口又餓不死!”
“十三嬸,你家老大不是說不到媳婦嘛!你帶回去養幾年,長大了給你家老大當媳婦唄!”
“去,一邊去,誰知道會不會像她娘是個短命的!”
“柱兒媳婦,聽說啊,霍家媳婦兒得可是瘟疫呐!這姑娘搞不好也染上了,你們還敢要啊。”
“族長,”站在院門口的中年男子皺著眉,望了望這簡陋的小院。轉頭看向身側沉吟的老人,“這霍容氏恐怕都死透了,這院子可留不得呐!倒不如燒了幹淨!”
“也好!”老人捋了捋頜下的白須“畢竟有可能是瘟疫,明晚連這院一塊燒了吧!”
擠開村民的霍菀,一聽這話怎會願意!狠狠的衝過去,撞得中年男子退了幾步,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扯著他的手張口就死死的咬了下去。睜著通紅的眼睛,這一口似乎拚盡了全身的力氣。牙根隱隱作痛。
中年男子吃痛,不由得用力一甩。將她摔了出去,看見自己手背上隱隱滲出的血跡,惱怒之下他揚手就要打下去。
摔坐在地上的小丫頭,瞪著一雙像極了她母親鳳眸中滿滿的恨意。咧著一口染上胭脂色的白牙,令他背後泛起森森寒意。
緩緩掃過這群一張張令人作嘔的嘴臉,似要把他們死死的刻在心裏。猶帶稚氣的童音尖厲的刺耳,“你們看夠了沒有!看夠了沒有!看夠了就給我滾——滾——”
“欺負我們孤兒寡母很高興是吧!啊!”
“誰說我娘是瘟疫?大夫說了!那隻是普通的風寒!那隻是風寒!風——寒——聽見沒有!”
霍菀死死的盯著不遠處沉默的二人,扣在青石階上的指骨因為用力過度而泛起青白。
“菀,菀兒——”一個嘶啞的女聲自裏屋低低的傳來。“進來——”
老族長眉梢一抖,瞪了中年男子一眼。你不是說她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