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發女子微微一頓,美豔絕倫的鳳眸露出一抹異色,不過瞬即,將楚喬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後,才無關痛癢地飄出了兩個字,“可以”。
吳儂軟語撩動心弦,但卻偏偏透著令人無法忽視的濃濃輕蔑,這是高位強者對低階修士的一貫態度,猶如尋常人對待螻蟻一般。在這個實力至上、以強為尊的世界裏,哪怕像容許低階修士言語半句這種看起來最為平常不過的小事,那也是要全憑強者的善意恩賜。
弱者,隻能在強者的鼻息下苟活,將自己生存的希望寄托於強者虛無縹緲的仁慈。而強者,從來就不會對踩在腳下的弱者有丁點憐惜,生殺予奪亦全在他們的股掌之間,理所當然,是這方世界孕育的金科玉條。
硬生生死扛漫天威壓的楚喬此時已整個人跪倒在地,臉色煞白煞白,已經完全沒有絲毫的血色,但纖薄輕忽的聲音還是從顫栗的牙關中頑強鑽出。
“父母之愛子,為之計深遠”。僅僅十個字,但卻堵上了她整條性命,豁出了手中全部的籌碼。實際上,她手上也沒有什麼可以要挾對方的底牌,她所賭的隻不過是眼前銀發女子對其兒子的母愛親情。其愛越深,便思慮越多,而她從中周旋的餘地也越大。
“哦”,銀發女子略微一愣,黛眉輕蹙,含情目隨意向楚喬瞥了一眼,淡淡道:“此話怎講?”
元嬰威壓稍稍收斂,微躬的背脊終於可以顫巍巍的挺直。楚喬倔強地抬起頭,放肆大膽地將視線投放到那女子的風流豔眸中。四目相接,眸光交會,隻聽一道堅朗的聲色從楚喬的朱唇皓齒間緩緩吐出,“前輩,對您兒子來講,一個可以為他赴湯蹈火、出生入死的夥伴遠比一具行屍走肉的傀儡奴仆對他有用的多。”
倩娘本以為楚喬會有什麼了不得的見解,現在聽來也不過如此。修仙界最為殘酷寡情,哪怕是骨肉血親、摯愛伴侶都隨時有可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拔刀相向、反目成仇,更何況是什麼朋友夥伴。
倩娘眸光一黯,萬年積聚的古井心湖漾起點點漣漪。她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如果不是遭到相交萬年的知己好友的背叛和迫害,昔日稱霸萬妖山的她會淪落到今時今日的如斯地步嗎?
而今,隻有結成主仆契約,她才能將兒子冥夜交付給麵前的楚喬,否則她到死都不會瞑目安心。因為隻有這樣,楚喬才會受製於主死仆從的硬性鐵則,忘記危險,拋舍顧慮來誓死守衛兒子的安全,其實說到底也就是維護楚喬她自己的性命。
楚喬早料到銀發女子會不以為然,是以並不沮喪,反而略微有些心安,因為此人愛子如命,竟不舍得讓半點危險的潛在沾染她的兒子,這正正說明她手中握有的籌碼似是比之前預想的要高出許多。
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明了,楚喬字字珠璣道:“前輩要我與您兒子締結主仆契約,無非就是想讓我護其長大,並將他帶至靈界。而我楚喬現在就可以用心魔起誓,必竭盡全力做到前輩以上的兩個要求,而且定會在您兒子遇到危難之際舍身相救。另外他若不幸身殞,我也必會自殞相陪。如若違反,便叫我立時心魔纏身,身死當場。這根本就不需要訂立那個所謂的傀儡契約。”
倩娘見楚喬示弱,嘴角翹起,綻放如夭夭桃花般的灼灼芳媚,道:“雖然你們人修的心魔誓亦霸道狠厲,但我卻並不放心。現下你既肯發下心魔誓,那又為何不願締結主仆契約。畢竟對你的要求所差無幾,隻要你按約履行完我的要求後,你便可獲得自由。而現在,你也可以立馬得到引起此次異象的寶物。”
人修?關鍵詞瞬間抓住,心思電轉間,楚喬臉上掛起淺淺的笑意,搖搖頭道:“對我們修仙者而言,心魔誓是最嚴重峻酷的誓約。前輩不相信心魔誓,也就是不信任我修仙之人,那前輩又何必要將愛子托付於我人修?我答應定下心魔誓,必會愛他如己,哪怕犧牲我之性命,我也會拚勁全力護他周全。但絕不會訂立主仆契約,我,楚喬,絕不會做任何人的奴仆,這是我最後的底線。”
“底線?”倩娘修眉一挑,目露驚色。數萬年來她這還是第一次聽這些微末之人提起這種可笑的言論。弱者,哪有資格來談底線。因為,弱者在強者麵前,從來都是一無所有,他們的一切隻能仰賴強者的施舍。
楚喬點點頭,眸中的堅毅之色愈發明顯,道:“獨立的尊嚴和自由的思想便是我最後的底線。我怕死,所以才會以發下心魔誓作為妥協來保有自己的性命。但妥協並不代表沒有底線。在不觸碰底線前,我可以為了苟活於世步步退讓,但一旦踏入雷池半步,我寧願以死來守護自己心中的淨土。對我來說,沒有尊嚴與思想,死亡或許才是最好的解脫,而活著反而卻是最殘酷的刑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