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異動(1 / 2)

白煙滾滾,連天接地,升騰蔓延,與蔚藍色的天幕相交相融,隻片刻功夫,澄澈的碧藍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染白,但卻並不純正,透著隱隱的灰色調色,將方圓數十裏之內的天際都浸成了壓抑的陰色。

頃刻間,大雨沒有一點預兆忽然從灰白的天空傾盆而下,“嘩啦嘩啦”,豆大的雨水就像斷了線的珠子,狠狠砸落地麵,發出響亮的抽打聲。仿佛隻是一息之間,這密如瀑布的瓢潑大雨便包圍了整座迷霧山乃至慶雲鎮,雨水飛濺,迷瀠一片。

暴雨如注,滂沱淋漓,懸停於高空中的四派掌門此時皆眉頭緊鎖,麵有憂色,望向迷霧山的目光凝重深邃,在這劈裏啪啦的雨聲中格外沉靜。

而身陷迷霧山的雲霧派掌門鹿鼎真君,此時則仰倒在距離山穀六裏之外的一處怪石嶙峋的頹敗之地。身上的中品防禦道衣已然破裂不堪,手中的本命法寶鎏金畫天戟也已黯淡無光,一條細小的裂縫貫穿其上,雖然微不可見,但卻確確實實割裂了鎏金畫天戟的整體美感。

雨多如毛,肆意地衝刷著沒有任何靈力護體的鹿鼎真君,將沾染在他胸口的血漬洗滌清潔。真真切切地感受著雨柱的拍打,麵無血色的鹿鼎真君雙眼瞪天,直勾勾地看著灰暗的天空,不甘怨恨齊齊從臉上閃過,最終化為了嘴角擠出的一抹苦笑,酸澀哀楚,

當初他寧可耗費精血追趕魯元真君是為了阻止事態的進一步惡化,將四派對宗門的遷怒減少到最小。而今雖然他確實做到了這一點,可付出的代價卻讓他無比後悔自己當初的決定。盡管早就知道現在的魯元真君已不是曾經那個馴良平和的師弟,可他卻萬萬沒有料到此人竟癲狂至此,因為畏懼即將到來的大限而徹徹底底的瘋魔。

在他追至山穀時,他竟然發現魯元真君動用搜魂鏡企圖用九人的性命獻祭,重放在山穀中發生的一切,以獲得關於異象再現的真實場景。而此法比搜魂術更為強大,因為搜魂術隻能獲得個人的記憶,而個人的記憶卻並不代表真實的經過,但搜魂鏡卻可通過在事發地點事絞殺與事件有關之人的方式,拚湊重組九人的記憶,根據九人不同的視角展露出被忽視的細節,以獲得最貼近真實情況的畫麵。

眼看已有四人慘死在魯元真君的搜魂鏡下,鹿鼎真君立馬祭出本命法寶鎏金畫天戟刺破死氣網,之後更是斬斷拂絲用靈力將剩餘的五人遠遠送出他們二人的鬥法範圍。可他千算萬算卻沒想到,計劃被破壞的魯元真君竟惱羞成怒,下一刻便不顧一切地引爆了元嬰,勢要與他同歸於盡。

而他,自然始料未及,雖然也立即舀出了儲物鐲中的所有道器,甚至連本命法寶也被派出,但連化神道君都要忌憚一二的元嬰自爆又豈是兒戲。縱然他僥幸逃脫,但本命法寶卻因此受到重創,而他自己如今亦根基受損,晉級怕是終生無望了。

嘴邊的苦笑愈來愈濃,鹿鼎真君閉上雙眼,一滴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溢出,但卻在第一時間被墜落的雨水衝散,一幹二淨,蕩然無存。

二十六歲築基,一百五十二歲結丹,四百一十一歲結嬰,修行近千年的他曾經隻差一步便可踏入元後。可時至今日,為了五個其他門派的築基弟子,他竟然被魯元這個瘋子重創根基,止步元中,元壽更因此縮減。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如果結局可以預見,他是決計不會出手,哪怕雲霧怕就此滅門,他都不會再眨一下眼睛。

可事實就是事實,為了五名微不足道的低階修士,為了喪心病狂的魯元真君,為了執掌百年的宗門,他,鹿鼎真君的大道終究是被這樣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阻斷。隻是不知道,在他瀕臨死亡之際,他會不會也如魯元真君一般瘋狂,貪生畏死,惶惶不可終日呢?

迷霧山的傾盆大雨足足下了一天一夜,將本就染滿血腥的暗紅地表澆洗了一邊又一遍。地麵上泛著淡淡血紅的雨水順著地勢肆意流淌,不知不覺間,淡紅的雨水竟從迷霧山湧出,一股一股地往慶雲鎮的方向潺潺流去。

一天後,籠罩在迷霧山的滾滾白煙終於隨著雨水的衝刷瓦解消散,天空終於放晴,依舊是漂亮的藍,但鬱鬱蔥蔥、碧波蕩漾的迷霧山已是麵目全非。

覆蓋其上的植被幾乎被焚燒殆盡,遠遠望去隻剩大片的焦黃和裸露的地表。而最糟糕的是,整個山體已支離破碎,以山穀為中心的五裏範圍之內更是沒有任何的凸起之物,而是淪為了一個深達數十米的巨型圓坑,沒有任何生命體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