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贏(1 / 2)

“倩娘前輩曾在臨終前告知晚輩,如果晚輩往後遇到困難危險,可求助於她最好的朋友朗遠,也就是前輩您。”

字字珠璣,字字動聽,隻是一句柔聲細語便將朗遠不可一世的狂暴氣息瞬間驅散,一觸即發的騰騰殺意也立時化為烏有,整個竹屋又回歸到了之前的寧靜悠然。

朗遠蒙了,呆了,愣了。此番喜從天降的劇變發生的太過突然,太過急促,這就好比一個四處乞討但卻無人施舍半分的乞丐忽然間得到一筆巨額遺產,一夜暴富但卻不知如何享受這份豐厚的財富。驚喜來的太快,來的太出乎意料,以至於朗遠大腦空白,完全不知所措。

良久,朗遠才從震驚中清醒過來,雙眼晶亮,泛著洋洋喜氣,問道:“此話可是當真?”縱然語氣略帶疑問,但言語中透著的激動之情已然暴露了他內心對此事的渴望。

澄淨似水的眸子靜靜地注視著喜出望外的朗遠,楚喬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盈盈淺淺,恬淡從容。“倩娘前輩在交代此事時,還專門將前輩您的樣貌呈現於我,以方便晚輩找尋您。也正因為如此,當您在青雲門傳音於晚輩時,縱然點破了冥夜的身份,但晚輩卻並不慌張。因為晚輩早已認出前輩,知曉作為倩娘前輩真心所托之人絕不會傷我二人性命。”

清喉嬌囀,宛若鶯鸝,但朗遠所關注的卻不是楚喬這番有理有據的解釋,而是將全部的心思傾注於“真心”而字,滿心歡喜,沉浸在美好的思戀之中,毫不懷疑楚喬這份對他來說絕對是完美無缺的說辭。

人總是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東西,下意識的屏蔽掉自己不願意麵對的事務。而如果心中所想當真擺在近在咫尺的眼前,人們往往不能拒絕內心的欲望,自動地走入這份量身定做的美好,為它的出現千方百計地尋找合理的理由,不願親手摧毀內心的渴望。

癡戀至深的朗遠此時已經打心底裏相信了楚喬的話,可兩萬多年的歲月滄桑仍是緊緊扯住了他在****泥沼中的沉淪深陷的最後一絲謹慎。隻見朗遠直直地望著眼前的楚喬,再次確定道:“你可敢為你剛剛所說的話立下心魔誓?”

聽到朗遠令自己為之前所說的謊言發下對於修士而言最為嚴厲的心魔誓約,楚喬並不驚慌,而是微微一笑,嘴角上揚劃出一抹譏笑,眸光閃爍,含著刺眼的輕蔑,無畏地迎上朗遠的視線,冷冷道:“前輩這是不相信自己還是不相信您與倩娘的感情?晚輩自是不怕發下心魔誓言,可晚輩一旦這樣做,不僅會玷汙倩娘前輩臨終前對您的滿心信任,更會侮辱您與倩娘前輩二人之間的感情。難道您並不相信倩娘對您的真心,並不相信你們二人之間有情意的存在嗎?”

楚喬的話可謂誅心之言,句句直戳朗遠的心窩。如若楚喬立下心魔誓,那便意味著朗遠不得不承認他朝思暮想的倩娘與他並無情意,意味著他苦心思戀萬年的倩娘並不愛他。實際上,楚喬此舉是在拿命做賭,賭朗遠對倩娘的癡戀到底有多深,多廣,賭朗遠會不會因對倩娘的愛戀而迷失、而瘋狂,賭朗遠允不允許他與倩娘之間的感情蒙上半點汙穢。

殘存的最後一絲理智在楚喬冰冷的譏嘲中消失無蹤,蕩然無存,隻見朗遠滿臉癡色,仰天長嘯三聲後,張狂道:“我就知道,相守百年、情關共度的你我二人怎會沒有情意?如若你心中無我,你我二人根本就無法走出緣穀,更無法通過情關考驗。你隻不過是礙於胡天那廝,不敢承認你對我的感情,也深怕將我連累從而不敢與我私奔?是我該死,竟不了解你的苦心,竟懷疑你的情意。你我二人朝夕相對整整百年,其間種種曆曆在目,我許你生生世世,你亦應我相伴終老,而我竟然...”

說到這,朗遠竟然情到濃時再次潸然落淚,隻不過這一次,淚水沒有汩汩流下,而是從眼角滴滴墜落。明明隻是一粒粒小巧晶瑩的淚珠,可摔在地上,卻猶如萬斤重錘一般沉重,啪,啪,低沉響亮,好似奏起的哀樂,祭奠著這份無以複加的悲痛。

不得不說,楚喬賭對了,贏了這場不容有失的賭局。朗遠確確實實深愛著倩娘,愛之若狂,才會由愛生恨。朗遠對倩娘的一往情深已然讓他忘記了自己,朗遠對倩娘的鍾情不悔也已讓這份求而不得的愛成為了他一生的迷障。盡管楚喬並不知道朗遠與倩娘的瓜葛,也不清楚他們之間的愛恨情仇,可是從她與倩娘的相處來看,雖然隻有短短的半天時間,可楚喬卻十分肯定倩娘的心一直是在她夫君胡天身上,因為脈脈含情的眼神,隻出現在了倩娘談及胡天的瞬間。也正如,朗遠此時懷緬倩娘一般,情意綿綿,扯也扯不斷。

時間在朗遠的默默哀悼中無聲無息地向前駛去,不緊不慢地悄悄溜走。

眼角隻剩下點點淚漬,眸中的水霧早已彌散幹淨,此時的朗遠恢複了露於人前的嚴肅,隻不過看似平靜的麵容下卻掩藏的宛如吞天噬地的衝衝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