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相接,飽受驚嚇的楚喬呆呆地望著眼前故作深沉的易衍天,滿臉的不解,滿眼的疑惑,愣是一句話也說不上來,隻能立在原地與他無聲對峙。良久,時間的鍾表好似就這樣停擺在了楚喬與易衍天之間,靜靜悄悄,不知不覺間一種莫名其妙的詭異氛圍便驟然滋生,不一會兒,就華麗麗地蔓延到了他們二人身上。
“易衍天,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終於,空氣中的凝滯到達了頂點,迫使一直保持沉默楚喬不得不在如此別扭的氣氛中首先開腔。毋庸置疑,此時楚喬的口吻必定冷硬而艱澀,怒氣衝衝,極為不善。
她不知道易衍天在想什麼,不知道他現在這副脈脈含情的樣子到底是在做給誰看,更不知道他的這份低調的傷心中究竟有幾分真情幾分假意,但她唯一能夠確定的是,如易衍天這般身具傲骨之人是絕對不會輕易在人麵前暴露自己心中所想的,哪怕是在至親至愛的人麵前也是絕對不會如此毫不顧忌地坦露心聲的。
易衍天就是這種打斷骨頭混血吞的人,因為他的驕傲不允許他軟弱,更不允許他退讓失敗。哪怕是在他從未涉獵過的情場,他也一定要做那主導者,霸道而強烈,而不是要靠深情繾綣來吸引心儀之人的垂憐眷顧。
雖然她與易衍天相識的時間隻有幾月有餘,可謂相當的短暫,而且彼此之間從一開始就呈現出一種水火不相容的態勢,但是不知怎的,她卻在冥冥之中好像很了解眼前之人似的。如今,易衍天這番故意示弱,絕對不是什麼真情流露,而是另有居心,對她,對她這個生命之體,所圖非常。
但是,麵對楚喬的這番嚴厲的質問,易衍天此時卻沒有丁點的尷尬,反而一掃之前的陰鬱,不禁莞爾一笑,道:“目的?有,又如何,沒有,又如何。”隻見他此時嘴角含笑,雙目灼灼,緊緊盯著楚喬的眼睛,用一種近乎宣判的口吻,繼續道:“你得到了傳承,但是卻沒有她的記憶。”
聽此,楚喬不禁眉頭一皺,下意識地往後退去,拉開了與易衍天的距離。此時的她身體緊繃,整個人都處在一種高度戒備的狀態裏。易衍天所說的“她”,楚喬自然知道不是師父冷韻靈尊,而是她那傳說中的師祖雅慕仙尊。而她現在所表現出來的緊張,則完全是來自於易衍天此時那幾近癲狂的神情。
縱然易衍天的臉上帶起絲絲笑意,但在楚喬的眼裏卻隻覺得萬分驚悚,不是因為那笑容有多詭異,隻是因為那雙平凡無奇的眼睛分明蘊含著一種無法用語言描述的傷痛。哀莫大於心死,這是楚喬現在唯一所能想到的。
事情好像突然轉換了軌道,往一個從未考慮過的方向疾馳而去,令楚喬措手不及,納悶不已。而引發這場變故的易衍天,此時綻放的笑顏卻愈加燦爛,幾乎遮去了眼眸之中那層濃濃的憂傷。
“如果你有那份記憶的話,那時那刻就不會令我設下保證,不與仙界為敵,不與蒼生為仇,今時今日也不會質疑我的居心,懷疑我的目的。因為無論世事怎樣變幻,無論歲月怎樣流逝,這天下之間唯一不會傷害你的人,就隻是我而已。”
一字一句猶若宣誓,傳響耳邊,卻刻在心裏,不由令楚喬一陣失神,淪陷在眼前之人構織的情深不悔之中。此時此刻,禁製之中,沒有鳥語花香,沒有山光水色,沒有一切浪漫唯美的元素,隻有一個相貌平平的男子認真地陳述著海誓山盟,沒有絲毫油滑,隻有滿腔樸實,滿心誠摯。
很真,很真,真到有那麼一刻竟令楚喬遺忘了這個世界的冷酷,忘記了這個世界的無情。但是人終究是要回歸現實,麵對生活。僅僅一息,楚喬便掙脫了感動,直麵那蜜語甜言背後的冰冷。
“不會傷害,並不代表不會利用。”說著,楚喬就邁著從容的步子向易衍天走去,再沒有之前的慌亂,之前的震驚。很快,楚喬便停在了易衍天的近前,櫻口輕啟,再次飄出了不鹹不淡的話語。“或許你所說的話也同樣適用於我。而這,可能不是出於你我的本心,而是不得不如此罷了。”
易衍天沒有答話,沒有言語,隻是收起了眼中的迷蒙,斂去了臉上的隱悲。但是,這才從眉宇間消除的愁緒,卻在不知不覺間立時占據了心頭。
她不是她,而他也不是他。所謂的記憶,對於他來說也隻不過一個故事,一個與他無關的故事。縱然這記憶太過刻骨銘心,太過驚天動地,以致令他迷失,令他難以自拔,但他終究是一個旁觀者,是千萬年前叱吒三界、那個叫做滅的上古魔尊。